也不知道又是怎么一個鬼迷心竅的恍惚，一眨眼，路勉丞已經(jīng)自動和育成澄并排站在校門外。

    有人打鈴騎車從身邊擦過，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我們在這里干嘛？”

    育成澄頭也不抬，飛快按著手機(jī)，“等我同桌過來，我們一起去吃火鍋。”

    “什么火鍋？”

    育成澄一聽，緊張起來：“剛才說好的呀，路老師你可不能反悔。”

    他剛才腦袋里稀里糊涂，根本不記得答應(yīng)了她什么。

    “我同桌來了。”

    迎著育成澄介紹走來的女生在看到自己后，臉明顯一沉。

    路勉丞也認(rèn)出她，昨天放學(xué)后被抓去給老師干勞工，就是和眼前的女生一起。表情冷淡，口氣也硬，在他因?yàn)橄胫沙巫呱癜l(fā)呆搞錯小數(shù)點(diǎn)以后，就更不斂藏自己的情緒，無數(shù)次錯疑她會直接抄起鍵盤砸自己的臉。“老師，我介意您下次不要再找這位同學(xué)幫忙了，他不會算數(shù)。”最后老師來驗(yàn)收成果時，她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

    他自認(rèn)為不是一個一直受到期待的人，生活中一直缺少積極的反饋，對自己放任地很過分。理所當(dāng)然，他對她的指責(zé)和憤慨并沒有特別的感想，只覺得麻煩。而這種麻煩好像是遇見育成澄以后才愈演愈烈。

    這可不是什么積極的信號。

    他下意識脫口而出：“我反悔了，不想去了。”

    育成澄傻眼在原地。

    雪上加霜，許禮也看向育成澄，語氣不耐：“他在的話，我也不想去。”

    育成澄立馬慌得六神無主：“別別別啊。”

    “不就是吃個火鍋，我們倆什么時候都可以去。況且我和他也不認(rèn)識，沒必要非把我們湊一起。”許禮說出了路勉丞的疑問。

    “不是啦，我不是非要把你們湊在一起。”育成澄不自然地?fù)蠐夏槪M織語言，試圖挽留：“嗯……因?yàn)榻裉鞎椭茼埔黄穑椰F(xiàn)在黔驢技窮。你倆作為我的親密戰(zhàn)友，今天這么重要的場合，怎么可以狠心留我一個人？”育成澄一向是制造情緒感染的實(shí)力派，她用可憐的乞求眼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拼命流轉(zhuǎn)。

    苦于事情的推進(jìn)，育成澄一直不知道該怎么辦，總不能一直揩油做猥瑣大叔才會做的事情推進(jìn)和周砥的關(guān)系吧。先不說周砥怎么想，自己也快撐不住了。思前想后一番，覺得還是得需要群眾的力量。能夠湊齊許禮和路老師同時在場不容易，剛才一收到周砥的邀約微信，她立馬斷定是個好時機(jī)，

    “他？親密戰(zhàn)友？”

    “對對，我還沒向你們介紹對方。”育成澄立馬抓住她緩和的檔口，煞有介事地抬起左手，沖著路勉丞說：“她是我的同桌，許禮。聽我講了很多關(guān)于周砥的事情。”

    又抬起右手，看回許禮：“這位是路老師，路勉丞。我的軍師。”

    “路勉丞？”許禮不自覺地提高聲音。

    路勉丞已經(jīng)對這種反應(yīng)見怪不怪，還在等下一步的咋舌搖頭，她露出帶著無奈的古怪探究表情：“育成澄，你可真厲害啊。”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后者一愣，得意地應(yīng)聲甩頭，鼻子快要長到天上，甜甜地回應(yīng)：“那當(dāng)然啦，我是誰呀。”

    “……我沒在夸你。”許禮側(cè)臉長嘆氣。

    育成澄有種神奇的影響力，只要跟她接觸，很快會被她牽著鼻子走。她倒也不是什么棘手角色，甚至說接觸之后才會知道，除了無厘頭、超過常人無法消耗的精力、發(fā)散不停的腦回路以外，她單純得過分，對人和事物總抱有最純粹的心思。也因?yàn)檫@樣，更無法對她置之不理，擔(dān)心還不夠，唯恐徹底走向歪路。

    什么人才會找BOSS級別的不良少年做自己的戀愛軍師啊。一想到是育成澄干出來的事，好像又分外合理。

    看著一旁神色無異剛才還直接冷淡拒絕育成澄的男生，內(nèi)心涌起一股自家女兒要被異端分子拐賣欺騙的擔(dān)憂。不，真正養(yǎng)個女兒怕是都沒有這么麻煩。

    昨天“勇斗”跟蹤狂，今天更厲害，不過是一會兒沒看住她，她什么時候又和路勉丞搭上話了。

    想得過頭，許禮又頭痛起來。

    旁邊的育成澄也很頭痛，她不知道許禮心里那份快要超過自家父母的沉重責(zé)任感，她只知道，路老師反悔，同桌拒絕，選好的時機(jī)馬上要變成嘴邊溜走的肥鴨。

    進(jìn)退兩難，左看右看，她做多選題都沒這么為難過。

    氣氛僵持不下的檔口，熟悉的車停到身邊，車窗降下，露出周砥的臉。他看向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叁人。

    “同學(xué)嗎？”他問。

    育成澄快哭了，硬著頭皮回答：“嗯……想說叫他們一起吃火鍋……”

    周砥匆匆掃一眼她身邊的兩人，點(diǎn)點(diǎn)頭，“可以啊。都上車吧。”

    “可是……他倆……你倆……還去嗎？”她面露難色，看回來。

    路勉丞和許禮同時打量起駕駛座的男人，不過一時，異口同聲：“去。”

    周砥朝育成澄拋去帶有疑問的眼神，她只能尷尬地?fù)蠐虾竽X勺，露出來不及隱藏的舒心傻笑。

    車上時還稍顯凝重的氣氛進(jìn)入火鍋店后散了些，育成澄看兩人沒有再進(jìn)一步?jīng)_突的勢頭，徹底放心。她暗想同桌和路老師也明白，火鍋店打架，多少還是危險了點(diǎn)。

    是個前后不著地的周叁，下午還突襲過一場雨，火鍋店沒有以往的火爆，周砥提前在線上排好了號，幾乎沒怎么等，一行人跟著服務(wù)員的帶領(lǐng)拐到了窗邊的位置坐下。

    “我和澄澄坐。”許禮直接挑好位置。

    路勉丞扯起嘴角：“這位同學(xué)，你不用把對我的厭惡擺的這么明顯。”

    “放心，我不是單針對你，我對所有蠢男人都很有意見。”許禮不屑地在內(nèi)心冷哼，誰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更好地觀察鄰居大哥。她主動接過服務(wù)員遞來的圍裙，替育成澄戴好挽結(jié)。

    “本來昨天我就是幫忙的角色，就算幫了倒忙，也是出于好心。好心換來的好像不是好報啊。”路勉丞本來沒想回復(fù)，但看到育成澄不知所措的表情，突然涌出很多復(fù)雜的情緒，話推著話溢出些怒意，到底是對板著臉的女生的，還是這些麻煩事件的肇事者的？他自己也糊涂。

    這怎么又吵起來了？

    育成澄不安地想回頭勸兩句，她知道路老師名聲不好，甚至在校內(nèi)臭成了各種傳說，沒想到了自詡為“天下一家親”的同桌也不能接受。努力想轉(zhuǎn)頭安撫下火氣的前一步，許禮猛地拉緊了她腰間的圍裙系帶。

    “咳咳咳……有……有點(diǎn)緊……”呼吸困難，育成澄痛苦地反拍她的手。

    許禮剛要說話，一直沉默不語的周砥突然開口，嘴角平穩(wěn)地向上劃開，沒有一點(diǎn)笑意，

    “雖然不清楚你們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但可以不要隨便遷怒別人嗎。既然來了，我們好好吃飯。”平鋪直敘的語氣里，卻沒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事件中心的兩人一滯，立即默不作聲。

    片刻之后，許禮幫育成澄重新系好圍裙，“澄澄，對不起。”

    “沒事啦。”

    只要兩位軍師不要吵架不要把彼此推進(jìn)油鍋里，怎么都好。

    有了之前這么一出，后面的所有都顯得有點(diǎn)刻意，起碼在育成澄眼里看來是這樣。火鍋明顯是個集體項(xiàng)目，像所有拉力賽一樣，需要在場所有人的參與，一波波下進(jìn)去蔬菜和rou，眾人邊馬不停蹄說笑著，輪番撈起鍋里的東西，邊彼此分享。而此刻周圍的空氣明顯比鍋里咕嘟嘟冒著火辣的泡泡更寂靜。

    她悶頭吞下一片滑嫩的肥牛，開始合理懷疑除了自己大家都不善言談。內(nèi)心盤算梳理一通，無論是和周砥、和許禮還是和路老師在一起，好像確實(shí)都是自己說得更多一些。原來自己不知不覺中把叁個悶罐子安排到了一起嗎？

    這么一想，責(zé)任的重?fù)?dān)還是得她來挑，破冰行動勢在必行。

    育成澄清清嗓子，“咳。那個……”

    叁人的眼神齊刷刷地看過來，她忽然有點(diǎn)莫名緊張。

    又清了清嗓子：“……我好像沒有介紹你們彼此認(rèn)識一下。”

    “不用了吧。”說話的是路勉丞，“你之前介紹的不是很清楚了，她，許禮。他的話，周……”

    育成澄的聲音迅速拔高兩個度，搶話道：“周砥！”她難掩心虛，瘋狂向他擠眼，唯恐話題不受控住，帶出她內(nèi)心的那些小九九，“路老師你很厲害嘛，這么會猜別人的姓呢。”

    路勉丞深深地回看她一眼，想說什么，最后還是跟著牛rou丸咽下去，敷衍地應(yīng)聲。

    育成澄松一口氣，轉(zhuǎn)向正在注視她的周砥，露出標(biāo)準(zhǔn)微笑：“她是許禮，是我同桌。他是路勉丞……嗯……我們隔壁班的。”

    周砥禮貌地回應(yīng)，想起什么，“上次咖啡店的男生……”

    路勉丞點(diǎn)頭，“是我。所以我知道你叫什么。”

    好像聽到標(biāo)準(zhǔn)答案，周砥的嘴角難得牽了一下。育成澄渾身不自在，難不成她拜師求學(xué)的事情暴露了？不應(yīng)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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