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兩位探花郎;正夫顧良的心事
看太醫把脈、扣診,仔細察看花煜身體,趙殊才發現,他身上傷處甚多,后腦勺不算小的包包、和臃腫的左踝關節陳傷最為嚴重。 太醫也搖頭輕嘆,身子實在虛弱,須慢慢調理、好生休養。 趙殊很想問身子沒養壯前經得住不算嚴重的訓罰不?比如小鞭罰?掌罰? 臨幸秀侍,她連一個賜吻也無?適才將眸光最終定格在花煜被水汽氤氳成濃櫻色緊抿、微顫薄唇上,極想將他拽過來狠狠嘶吻…… 越不應當,似越激起她滿腔恣逆邪妄!他明知她邪念,不卑不亢的態度,也令她惱火。 …… 任太醫把完脈,花煜闔眼假寐。 徒步半載,從江南至京,高中探花,錄選侍郎、入宮、被打入冷宮、先帝駕崩前被冊封側后、再入冷宮、在冷宮堅毅茍活…… 短短廿八載,他站上最高峰、跌至最谷底,俊顏擺脫青澀,濃麗如醉釅夕陽昳霞; 拋開昳麗姿容不說,他本身便如內容繁茂、卻不知因何緣由蒼促收尾的話本,像最炫麗的謎。 書案前,修撰先帝起居注、大事注的史官,正顫巍巍奮筆疾書,先帝趙思臨終冊封花煜為側后這一茬,從此將不見于大景朝史撰。 史撰,從來,任掌權者打扮! 她將眸光從他身上收回,緩步踱過去審閱;身后床榻上花煜緩緩睜開眼,從枕下摸出一把銀針,插進衣領夾層,復閉眼,繼續假寐…… —————————— 相府。 陳映端坐書案后,面前跪著一俊秀男子,戲文里【且看他雙瞳剪水迎人滟,風情萬種談笑間】說的便是他這樣的吧,一雙秀目滟漣水波,春意桃緋盎然; 偏總薄唇微抿、水眸低垂,于是倒似別人自作多情,他如無意舟。 尚未入秋,事多了起來。陳映揉按額角,不說話,他便也垂眸跪著。 近百年來,大景朝只出了倆闖入殿試的男子。一是花煜,另一便是跪著的這男子,當今左相陳映的正夫,顧良。 ——大景朝無明文男子不得參加科考,只是民間信奉男子無才便是德,窮苦人家哥哥弟弟務農、農工供jiejie、meimei讀書,因此也約定俗成,若有男子能進殿試高中前叁甲,朝中文官武將不得強占才子,也算朝庭對男子讀書不易的體恤。 然而花煜還是被強占入宮。 花煜高中后幾年,年方十七,戶部尚書顧元嫡長子顧良,鄉試、會試一路凱旋紅榜直至殿試,文彩斐然、應變迅捷,先帝趙思拍案叫絕,欽點探花郎,一時風光無兩。 顧探花來不及選館入翰林,便被母親顧元囚于家中待嫁。 母親應承過他,只要他闖進殿試,便給他尋戶平常人家,他不求富貴,但求一生一世一對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但母親沒踐行承諾! 她早已將他許給京城最年少風流、也最前程似錦的右相次女陳映陳梓佩。 顧良寧可嫁個小員外的女兒,也不嫁那相府風流女,jiejie說,京城就沒陳映沒逛過的花樓!將來納的夫侍絕不比他們娘親少! 他絕食叁日抗爭。 母親冷嗤:書都白讀了!那尋常人家不叁夫四侍非因專情,是因為窮!你給錢,看納不納侍?等一身子嫁妝被搶去納養小侍,你連回娘家哭的臉都沒有! 他被府衛硬架上花轎!嫁給那個風流陳映! 京城無不透風的墻,絕食拒嫁這等荒唐事,陳家自然也聽到風聲,顧及兩家臉面,陳家迎娶、拜堂照常。 嫁我你絕食叁日?我便也讓你臉面掃地!高傲的陳映洞房花燭夜宿伴讀林洋處,次日將林洋直接扶為小夫! 回門日,陳映稱病閉門不出,與林洋、朱逸飲酒為歡,接著攜林洋、朱逸出征北疆,以兩桿小弓弩、毒辣排兵布陣立下赫赫戰功。 顧良過門后一心念佛,才子探花郎就此混跡于京城大大小小寺廟、法會…… 這一對,成了當年京城最大佳(笑)話。 巡四疆兩年出,陳映回京,先后入主禮部、兵部,政績斐然,母親陳華抱病辭官,先帝趙思拜陳映為左相。 陳映并不覺得如何,陳華深感愧對女兒,四處為陳映另尋佳配,最后在趙思撮合下,與親王府聯姻,取俊逸的世子盛涵為側夫。 顧良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仕途順暢的陳映夫侍成群,至今相府已有一側夫、兩小夫,梅蘭竹叁侍人,另有小侍若干,眼下,她又將新添四侍,他的一生一世一對人的美夢,越來越遙不可及…… 陳映,至今碰也不碰顧良!沒踏入主院半步! …… 陳映緩緩起身,走向顧良,撩起他下巴: 嘖嘖,整個相府,論姿容,至今仍沒一個能和他打的,腹有詩書鐘靈毓秀、端莊有致,偏眸眼含波,yin媚在骨不自知。 她并不急,她等他yin骨開、yin心蕩,有人晚熟得實在晚,這輩子有的是日子折騰,她喜歡折騰。 “你想絕食拒嫁、便絕食拒嫁,想念佛便念佛,如今想要個娃娃了?”陳映悠悠俯視他,黛眉微揚,“我便得賜孕予你?” 顧良被強制昂起臉,明明甚狷傲,偏俊秀臉上一雙水眸蘊著無辜,仿佛他壓根就沒做過那些荒唐事。 陳映心微動,眸眼輕瞇,“你倒以為你是天呢?這府上、這世事,你說了算?” “自是、”顧良昂抬臉,眨了眨了水眸,薄唇先抿再微啟,“妻主是天,”如誦詩章恰到好處頓了頓,腮頰微赧,“你、就不能讓下我嘛?” 聲音秀潤帶濕糯,這府上,最會無辜乞憐竟是俊秀端方的正夫? 陳映一怔,風流多載,竟有點看走眼?她微微用力捏了捏他下巴,撇開手,再拎起寬袖抹了抹指腹,“讓?看你表現嘍?!?/br> 她負手出門,留顧良郁懣。 ——賜孕當然是個噱頭。她、他都明白,他抹下臉,求賜歡,求合。 自前日罰了阿竹后,還沒見過他呢,這家伙,總是這般,她不找他,他便不會溜到她面前來,真像一叢角落里的修竹。 遠遠見大人衣袂翩翩踏月色而來,在瀟湘館小院里健步走的阿竹正要出院迎接,一團白影子沖大人竄了過去,“大人,大人,是來看小年的嗎?” 阿竹停住腳步,小年穿著中衣便跑出來,站在大人面前咧嘴奶狗笑。 “搬過來了?”陳映揪了揪他的耳垂,臉不大耳垂倒不小,福相。 “大人,小年喬遷新居,大人進來喝杯茶?”陳映掃了眼瀟湘館敞開的竹門,任小年拉起她的手向隔壁明鶴苑走去。 阿竹走出竹門,看一雙背影消失在明鶴苑門口。 背后一秀潤聲音,“很是傷心?” 阿竹急急回頭行禮,“見過夫郎?!?/br> 顧良大大冽冽受了禮。 “這府上,夫侍少說近二十人,一個月也沒輪上侍歡兩回吧?如今還要再添【松柏延年】四侍,”也不待阿竹起身站好,顧良淺笑道:“我若是你,老早跑了。” 阿竹怔然,跑?能跑哪去? 像是看穿阿竹心思,顧良又笑了笑,端莊俊秀,一派正夫風范,仿佛一心為阿竹,“別的男子身無所長,阿竹可是寫得一手好字畫,打得一手好算子,想謀份活口還不容易?” 掃了依然懵怔思忖的阿竹一眼,顧良繼續:“至少,不必目睹新人……,夫郎知道,竹侍最重感情,哎……”一聲清潤嘆息,在夜風中悠悠蕩蕩…… 悠蕩得阿竹臉色微轉蒼青,心口刺刺的疼。 “阿竹,”顧良抬頭賞看天色,云團繞著一彎弦月,他俊透臉上便時亮、時暗沉,“多情的人最寡情,你也莫怪、莫羨你這新鄰居,有一日,他也會呆站著傻看新人喊大人大人,將她拉去喝茶。從來只聞新人笑……” 顧良又洽到好處留白。 沒說出的下一句,竹明白的,望向湖對面,阿菊墓碑方向,“不怪他,怕是只有那個長睡的人,長久在大人心中?!?/br> 順著他眼光望去,顧良眉頭微蹙,誰都知道大人最偏寵他,他卻以為大人心里裝的是逝去的那位? 好自為之吧,也沒害他不是?顧良撇撇嘴,負手走回主院。 主院,小畫室;顧良看著費心收集的一室花花綠綠地圖。 她說他以為他是天呢? 他知道,她才是天!她若有當女帝的心,大景朝也得換姓。 他想和她下盤棋,助她…… 贏了,他求她——她和他,一生一世、一對人? —————— 只一章,但肥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