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把游湉逗笑了。

    她看見杯子里剩的半杯啤酒，一口氣仰頭喝了。

    周燁不知不覺地把她手邊的酒瓶子放到自己這邊的地上。

    里面還有小半瓶沒喝完。

    齊放悠悠道：“現在就看他們雙方的較量了，今天我打聽了一下，兩邊都很難受，現在的情況是，他們背后都有高人，你霍總背后的人其實我一直也不知道是誰，但能和他大哥較勁兒的，還真猜不出幾個，燁子，你說呢？他背后那位得是什么神仙，才能和那三位對著剛？”

    游湉知道齊放說的“那三位”是誰。

    霍文東、蔣湛和李瀟瀟。

    蔣家和李家背后的關系都是霍文東的資本。

    李瀟瀟為什么這個時候大張旗鼓地在三亞舉辦宴會，估計也是有目的的。

    何況蔣家能量之大，半個華國無人能及。

    “就看最后一口氣兒，誰能壓過誰了。”

    齊放其實也有個不太理解的地方，“據說我知，老霍手里的料可不止他放出來的這一點，就這點指控，霍文東緩口氣就上來了，你說老霍還在等什么呢？等等真把自己賠進去了，要我說就該一鼓作氣直接按死，別讓對方有喘氣兒的機會。”

    “我覺得他可能是想把水攪渾。”周燁看了游湉一眼，此刻她不知道在想什么，有點出神的樣子。

    “越渾越好，他那新聞大概是他自己搞大的輿論，他大哥想壓，他便不讓他得逞，他們兄弟再怎么斗，外人也只是看個熱鬧，虧損的總歸是他們霍家自己的產業。”

    兩兄弟相繼出事，霍氏股價暴跌，旗下上市公司一夜之間全部停牌！實際時間線比國內新聞報道的還要早。

    游湉回過神兒來，正好聽了夜大最后一句，她覺得不可思議，“他瘋啦？自己搞垮自己家？”

    “置之死地而后生嘛，也就只有你老公有這個魄力了。”齊放接道。

    游湉被飲料嗆了一下，咳了半天，臉都咳紅了。

    周燁趕緊遞給她紙。

    齊放偷偷樂了兩下，又說，“何況霍氏內部早就已經爛透了，現在也就外表看著光鮮，實際就剩了一只空架子，都不用來次經濟危機，遲早也會被動退出歷史舞臺，‘泯然眾人矣’，老霍是個有抱負的人吶，不像我……”

    游湉不想再聽他廢話了，“所以他還在等什么？”

    周燁和齊放都沉默了。

    說實話，等什么，他們也不知道，他們要是知道，霍文肖還叫霍文肖嗎？

    齊放只能猜測，“也許再等一個時機？”

    “也許是他覺得手里的砝碼還不夠。”周燁立刻和齊放對視一眼。

    游湉坐直身子。

    齊放也突然坐直了什么。

    他像是想到什么，瞇了瞇眼，“我們都把老霍想的太強悍太萬能了，也許他根本沒有我們想的這么復雜，他不出手，不是在等，而是突然遇到了他之前沒有料到的巨大阻力，這個阻力讓他猶豫了，他是個做事變態嚴謹的人，沒有十足的把握，絕對不會輕易出手，就好比打牌吧，別人上來直接給他丟個炸彈，一通cao作猛如虎，不等他發難，先用七項指控把他送進去再說，誰知道這七項指控他們謀劃多久了？”

    “而這才只是開局，對方手里還有什么？老霍不知道，也許他下張打出的牌，就成了對方捅向他的刀子，所以他才會一張一張地探，在衡量，在抉擇，在試探……”

    “除非他手里的底牌是張王炸，否則……”齊放嘆了口氣，后面的話沒說，要是王炸早就炸了，不必拖到現在，可見形勢變了，之前以為的王炸也不夠分量。

    “老霍好難，真的太難了。”

    “因為沒有把握，也因為只有一次機會，所以才會走的這么小心翼翼，哎。”

    齊放自言自語一通，最后露出點愧疚之色，“我真是個廢物，也幫不上他什么忙。”

    游湉卻突然抬起頭，眼神發出火炬般的光亮，她沉聲問，“什么樣的牌算作王炸？”

    周燁本來正在倒水，手一抖，猛地抬頭看向她。

    齊放不明所以，未開口，游湉便兀自繼續，“為國際恐——”

    “游湉！”只說了幾個字，就被周燁迅速按住手腕，眼神制止她，“不要說出來。”

    齊放慢慢放下手里的杯子，五官逐漸收緊。

    他們四周是語笑喧闐的人間煙火。

    游湉這會兒倒在放松下來，她不緊張了，一點也不緊張了。

    看了一眼周燁腳下的酒瓶子，她彎腰又拾了起來，自己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

    慢慢悠悠地喝了兩口，喝完，放下杯子，神情是坦然，是愉悅。

    “下面，你們只管告訴我，如果現在我手里有這張王牌，該怎么送到他手里？”

    周燁沉默幾秒，拿起一只空杯子，把剩下的半瓶酒給自己倒滿。

    他抬頭飲下。

    齊放沒有多問，他只說：“首先解除你認知上的一個誤區，王牌不重要，誰拿才重要，明白？”

    游湉搖了搖頭：“不明白。”

    “你既要確保王牌能送到他身邊，也要確保他身邊都是‘可靠’的人，最后，還要確保這張王牌確實能發揮它應有的作用，把效果擴大到極致。”

    “說人話吧。”游湉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冷風一吹，竟然有了一點頭暈的感覺了。

    “人話就是——我們不知道老霍身邊現在都是什么人，有時候一身衣服也不能代表什么，如果真有一張這樣的王牌，最穩妥的辦法，就是送到一個能量足夠大、且愿意站在我們這邊的人手中。”

    游湉點了點頭，承認他的觀點，她問齊放，“你們行么？”

    “說實話吧，我們倆都是這個圈子里的邊緣人物，加起來還沒你老公一半的本事大。”齊放腦袋向前湊了湊，偷偷告訴游湉，“燁子家世雖然顯赫，但也是個可憐人，你大概還不知道，他……”

    被周燁咳嗽一聲打斷。

    齊放朝游湉挑眉聳肩，做了一個無奈的動作，表示沒辦法告訴你。

    好在游湉并不怎么關心。

    周燁等齊放小動作搞完，才開口說，“我倒知道一個人。”

    “誰？”游湉抬頭問。

    齊放突然看向周燁，眼睛瞪大，他和周燁幾乎異口同聲：“marko！”

    “誰？”

    周燁：“戴蒙科。”

    游湉覺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想了辦法，才記起點印象。

    周燁知道她想到了，不等她開口，就點了下頭，“是他。”

    齊放：“對啊，我應該早點想到，他是霍文祁的人，霍文祁已經被老霍策反了，雖然他二哥一直是個草包吧，不過只要不是站在對面，就都好說。”

    “我只考慮到一點。”周燁道，“此人神通廣大，如果他肯出手，再好不過。”

    齊放：“可這人性格也很怪，外面人都是怎么稱呼他的——小佛爺？這么大一尊佛，咱們能請動？老霍準備結盟的時候，不是沒考慮過他吧？他這人，說是霍文祁的人，其實也只能算是跟他私交還行，讓他替別人辦事，估計難，他要是愿意結盟早就同意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游湉突然開口：“我去試試。”

    齊放：“你怎么試？”

    “這你就不用管了。”游湉抬了抬手，招呼老板，“買單！”

    說著就開始收拾包包準備走人。

    游湉站起來的時候還有點暈，稍微晃了一下，齊放趕緊過去扶她，“你行不行？半瓶就暈了？”

    “坐久了腿麻。”

    “你可給我好好的，老霍把你交給我們，你要是出點什么意外我們可擔待不起。”

    游湉聽出他話里的“別有深意”，“放心，我會好好的。”

    她推開他，正好老板拿著pos機過來，她掃碼付錢。

    齊放還在她身后嘮叨，“今天的話跟別人不許再說了，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險，還有，要是手里真有什么，你給我，我去想辦法，你一個女孩，不要胡來。”

    游湉對他露出一個假笑：“我不相信你。”

    “——你！”他又痞笑了一下，抱著肩膀故意道，“你相信戴蒙科啊？你都沒見過他，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么？別怪哥哥沒提醒你——”

    “走了走了。”游湉付好帳，準備打車，不想再聽齊放說話。

    這過程周燁一直站在后面，雙手抄在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齊放有事先走了，臨走時又嘰里呱啦地囑咐她一通，游湉把孟晴搬出來才算把他趕走。

    她回頭看夜大，“你喝酒了，我幫你叫個代駕吧？”

    “不了，車先放那吧。”周燁抬腳上前，和她并肩，“走吧。”

    “嗯？”

    “想和你散散步。”周燁兀自向前，慢慢走著，邊走邊說，“不多走，就十分鐘，走到前面紅綠燈那里，我打車送你回家。”

    游湉很快抬腳跟上。

    她知道夜大是有話想對她說。

    可是到了紅綠燈那，周燁還是沒有開口。

    游湉看了看手表，已經十點了，她道：“我自己打車回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我送你。”

    “真不用。”

    “送你，順便拿東西。”

    游湉疑惑。

    周燁微微笑了一下，“把u盤給我，我去找marko，這件事你不要插手。”

    游湉：“他交代的？”

    周燁：“不交代我也會這么做，你不相信齊放，也不相信我嗎？”

    游湉聳了下肩，“我不是不相信他，相反，我很相信，很相信你們，但是我不能讓你們去受這個累，夜大，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你能理解我嗎？”

    “我之前好自私，想把一切壓力都交給他，我不停地對他說著相信他，其實就是在逼他，在暗示他，暗示他不能失敗，不許失敗，我給了他太大壓力，如今他被指控，已經到了步履維艱的地步，我卻還覺得他可以，他能行，我把想象成了一個機器人，覺得他就應該不知疲憊地戰斗。”

    游湉此刻眼含淚光，她輕笑一聲搖了搖頭，語氣里是自責也是痛，“其實我錯了，是我太自私、太懦弱，始終不愿邁出那一步，所以才會讓他這么累。我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也知道這件事情有多么兇險，那個u盤，我早就應該給他的……是我不想讓自己陷入兩難，是我不愿背負壓力，所以才選擇眼瞎似地逃避，把一切壓力都推到他頭上……”

    “夜大，你聽過一句話嗎？——感情是兩個人的雙向奔赴，不是一個人的毫無保留。所謂雙向奔赴，不是我站在原地，他朝我奔跑就可以，我也應該跑起來，跑向他，迎接他！他在為我戰斗，我不該再這么等下去，我會彌補我曾經腦殼壞掉犯下的錯，所以，不管再困難，我也會去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