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有點意思。

    而這個時候站在外面的活鬼和名畫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濃重的疑慮。

    如果一個人，她總是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殺，無論出了什么事兒都把責任推卸在別人的身上，而身邊的人也已經習慣了她這種做法，她卻突然間轉了性子，很難不引起人的懷疑。

    這當然不是顧蜜如不夠縝密，是她壓根就不在乎這些配角的懷疑。

    她是個肆意妄為的大小姐，她想殺人就殺，不想殺就不殺，糊弄好便宜爹和肅王就行了。

    顧蜜如臨睡前讓名畫派人，把傅瑜兒消失的消息傳遞給肅王，然后洗漱好就上床睡覺了。

    顧蜜如上床之前，林鐘還好好地躺在那里沉睡。

    結果顧蜜如睡到半夜，就感覺有人鉆她的被窩……

    這人的身上還一下苦藥味兒，渾身上下汗津津的。

    顧蜜如微微皺了皺眉，睜開眼睛，側過頭一看，就在幽暗的燭光當中，對上了林鐘慌張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

    顧蜜如伸手搓了搓自己的眉心，嘆息一樣說：“你這是什么毛病？”

    林鐘張了張嘴，特別小聲，聲音簡直像是從牙縫里面擠出來的。

    他說：“給我抱一下，就一下……”

    顧蜜如“哈”的一聲，直接笑了。

    如果她不是知道這個世界的劇情，知道林鐘這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對她起什么心思，顧蜜如簡直懷疑，林鐘在趁機耍流氓。

    顧蜜如把他的手臂從自己身上扒下去，

    林鐘急切地說著：“不要……”

    但他的身體還沒有恢復，他的勁兒沒有顧蜜如的大，顧蜜如很順利地把他的手臂給扒下去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看著林鐘蜷縮到了一起。

    他的手指抓在自己的手臂上，用力到手臂迅速出了印子，他額角的青筋根根鼓起，一突一突地跳動著，像是在忍受什么不堪忍受的痛苦。

    但是很快這種痛苦就像是結束了。

    而后林鐘也撐著手臂坐起來，卻并沒有看向顧蜜如，也沒有再要求要抱顧蜜如。

    他眼中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蹭到了床邊，彎腰就要穿鞋子。

    半夜三更林鐘突然這樣，實在是有點嚇人。

    顧蜜如并沒有觸碰林鐘，因為每一次林鐘不對勁的時候，都是想要觸碰她。

    再加上剛才林鐘碰不到她，就突然間變成這樣，顧蜜如猜測她的觸碰，對林鐘有很大的影響。

    比如切換人格？

    顧蜜如湊近看他的眼睛，他眼睛一直直視著前方，動作都像是在憑借本能。

    顧蜜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發現他連本能的睫毛顫動都沒有。

    這……顯然不是切換人格。

    難道是夢游？

    顧蜜如徹底推翻了自己之前多重人格的猜測。

    她看林鐘把鞋子穿好了，又在床頭摸衣服，摸到了顧蜜如的衣服就朝著自己的身上套。

    因為尺碼太小穿不進去，就有些可笑地敞著懷，然后竟然就要這么出門去。

    顧蜜如也穿好了鞋子，抱著手臂走在他的身側，仔細觀察著他的眼睛和他的行為。

    顧蜜如發現他的眼神是沒有聚焦的，他卻能夠準確地找到門的方向。

    顧蜜如嘗試跟他說話：“你這是要去哪兒？”

    林鐘沒有回答，拉開了里間的門。

    顧蜜如繞著他盡量不碰到他，然后站在了林鐘的面前，問林鐘：“林鐘，你要去哪兒！”

    她這次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而且因為擋住了林鐘的路，所以林鐘微微站定了一下。

    張開嘴機械道：“瑜兒姑娘出了危險，我現在要去救瑜兒姑娘。”

    不是夢游。

    林鐘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一直是盯著顧蜜如的，可是卻又像是穿過顧蜜如在看著什么東西。

    神神叨叨的。

    如果是個尋常的人怕是已經被嚇到了，但顧蜜如卻根據林鐘的這些反應，差不多確定了一件事兒。

    在林鐘要繞開顧蜜如，繼續朝著門口走的時候，顧蜜如突然間伸出了手，抓住了林鐘的手腕。

    林鐘像是一個鬼上身的人，突然間被一個陽氣十足的人抓住，然后身上附身的“惡鬼”被陽氣灼傷，瞬間跑掉了。

    林鐘一個激靈，悚然回神。

    接著他四肢一軟，向前趔趄了一步，跌進了顧蜜如的懷里。

    林鐘本來就沒有恢復身體，他身上開了那么多的洞，又挨了板子，他本來也不應該有力氣能夠自如地穿衣服下地行走。

    這件事本身就不對。

    現在已恢復神志，立刻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顧蜜如后退一步站定，撐住了林鐘，然后在林鐘的耳邊說：“你現在還不肯告訴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林鐘整個人都在輕微地顫抖著，他剛才又被控制住了，他什么都知道，但是身體就是不受他的控制。

    他又在夢中夢到傅瑜兒出事了，夢到傅瑜兒在給她母親上墳，被一伙人搶劫了東西，然后推下了山崖。

    傅瑜兒沒有死，跌落山崖的途中被樹枝給刮了一下，只是受了傷無昏死在崖下。

    而剛才的夢中，有聲音在反反復復告訴他，要去救下傅瑜兒。

    林鐘在夢醒的第一時間就觸碰顧蜜如，因此身體并沒有被控制，但是顧蜜如不讓他抱……

    林鐘就失去了控制，這才走到了這兒……

    他抱著顧蜜如，依靠顧蜜如才沒有跌到地上，可是他開始顫抖開始害怕。

    顧蜜如已經發現了他的不對勁！

    他剛才在失控的時候，顧蜜如說的話做的事，林鐘全部都知道……

    怎么辦！

    林鐘滿腦子都是這三個字。

    他被顧蜜如扶著回到了床邊上，重新躺回了床上，卻不敢去看顧蜜如。

    顧蜜如也沒有逼迫他，讓他抓了一會兒，看到他稍微穩定了一點，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回來。

    送到他的手邊說：“喝點水吧，你一身都是汗。”

    林鐘確實是渴得嗓子都要冒煙了，接過了水，艱難地撐起了一點身體，開始咕嘟嘟地喝水。

    他一邊喝水，還一邊不忘抓著顧蜜如的一只手。

    顧蜜如低頭看了一眼林鐘握著她的手，挑了挑眉。

    顧蜜如根據觀察林鐘的行為，還有傅瑜兒在十來號死士的監視下插翅而飛的事，猜測出來一個離譜的真相。

    雖然離譜，但是顧蜜如都穿越了這么多世界，對她來說倒算是在正常的范圍之內。

    因此顧蜜如直接詢問林鐘：“你是不是有些時候會被一種莫名的力量cao控著做事？”

    林鐘聽到顧蜜如這么說，最后一口水直接一口氣抽嗆了，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

    他一邊咳，一邊緊緊扣緊顧蜜如的手腕，看向顧蜜如的眼中血絲彌漫，水霧瀲滟，兇狠異常。

    他像一頭傷痕累累的狼，發現有人靠近第一反應不是有人要救他，而是有人要殺他。

    但是顧蜜如已經在他兇狠的眼神之中，看到了難以掩飾的驚愕，并且根據這種驚愕，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林鐘不是有多重人格，也不是一個為愛癡狂的戀愛腦，更沒有夢游。

    他是一個覺醒了自我意識，卻還被劇情控制著的——小說角色。

    第44章 、小狼狗

    這就對了。

    這樣一切就都有了解釋了。

    為什么林鐘像人格分裂一樣, 一會兒要為傅瑜兒舍生忘死，傷得快死了，又開始瘋狂求生。

    如果是這樣, 僅僅只是被劇情控制了, 那一切就都好辦了。

    顧蜜如徹底松下來，身體放松地靠在床邊上, 連帶著看著林鐘都變得順眼起來。

    她不喜歡那種腦子被驢踢過的救贖對象, 比如她剛穿越來的時候, 就以為林鐘的腦袋被驢踢了，踢他的驢叫傅瑜兒。

    但知道了林鐘是被控制的就不一樣了，顧蜜如看著他的眼神帶上了一些堪稱慈祥的笑意。

    翻譯過來就是——好孩子。

    他不肯被既定的命運束縛才覺醒, 他這樣自愛的人確實值得被救贖。

    相比于顧蜜如的放松, 林鐘心中卻是狂風暴雨驚濤駭浪也不為過。

    顧蜜如……為什么知道這個！

    她為什么……為什么……

    林鐘的表情實在是太精彩了，顧蜜如沒有再讓他多想，傷神。

    她斟酌了一下, 反手抓住林鐘的手，告訴他：“別慌張，我跟你一樣。”

    林鐘聞言被震驚的表情都空白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