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的正確姿勢(快穿) 第43節
這只手蒼白,修長,這些日子養下來上面的凍瘡已經全都好了,非常的漂亮。 更漂亮的是他滾金邊兒秀云紋的袖口,而后他慢慢地從車里鉆出來,身上穿著的衣服簡直像是城中權貴。 他像一個屈尊降貴到這小地方的王侯。 架勢做的特別的足,把眾人的胃口高高地吊了起來。 結果他從車里面一出來頭上戴著一個帷帽。 眾人頓時就發出了噓聲,司獻春動作頓了一下手一抖,被顧蜜如緊緊地攥住了。 顧蜜如一邊搓著他的手背,一邊安撫到:“我在這呢,我牽著你慢慢的下來,另一只手拿著拐杖。” “你就把這些看熱鬧的當成狂風當中亂搖的樹木,不要理會?!?/br> “翠翠姐等著跟你打招呼呢,司獻春?!鳖櫭廴鐪愒谒纳磉?,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輕聲細語對他說:“你只要邁出了這一步,從今往后天地高闊,再也沒有你去不了的地方。” “你相信我,你不是一個怪物,我從未在這個世上見過比你還要俊美的公子?!?/br> “他們或許接受需要一點時間,但是很快你就會發現,喜歡你的人非常多,你并不是怪,你只是很特殊?!?/br> 顧蜜如的輕柔軟語,一點一點地順著帷帽鉆入司獻春的耳朵。 司獻春狂跳的心臟緩緩地平復,他從骨子里面蔓延出的畏縮和畏懼,一點一點地被這些輕柔軟語敲碎。 司獻春又深吸了一口氣,另一只手抓著拐杖,撐在了馬車的車轅上,攥著顧蜜如的手在輕輕地發抖,可是他并沒有松開。 顧蜜如也非常緊張,她其實可以從后門把司獻春送入店鋪后面的房子,但她偏偏要從前面走,就是想讓司獻春克服心理障礙。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都被攥得疼了,只聽到司獻春深深的呼吸聲。 到底還是勉強了嗎? 其實也才一個月,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要不然就讓他先回去,從后面小門進入,留一個懸念也不是不行…… 顧蜜如正想說:“你要是害怕就坐回去,我們從后門進?!?/br> 就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手又緊了緊,司獻春狠狠噓出一口氣,他一咬牙一閉眼,從馬車上直接踩在踏腳凳上,兩步就站到了地上。 可是他的帷帽掛在了馬車的車廂上面一處凸起的木刺上——到最后人下來了,頭上的帷帽卻被刮掉了。 顧蜜如瞪大眼睛,伸手去拽帷帽卻一下沒拽下來。 原本議論四起噓聲不斷的人群,霎時間寂靜無聲—— 第26章 、小奶狗 司獻春意識到自己的帷帽掉了, 下意識地湊近了顧蜜如,想要藏到顧蜜如的身后縮起來。 他手中的拐杖都掉在了地上,肩背也微微佝僂了起來, 不敢抬起頭。不敢去看這些人的眼神, 也不敢去聽這些人都在議論什么。 這一幕仿佛是小時候他被哥哥弟弟騙上街,而后扔在街上的那種噩夢重演。 司獻春甚至覺得, 下一刻, 就會有人開始朝著他丟東西, 那些東西丟在身上都很疼,他曾經躲到了巷子里,也沒能躲得過。 而現在司獻春最害怕的, 并不是會被人丟東西, 而是那些東西可能會砸到顧蜜如。 司獻春想,顧蜜如不應該遭受這樣的待遇,她不應該被自己牽連。 因此余光中有人抬起手的時候, 司獻春下意識的反應是甩開了顧蜜如的手,然后和她換了一個站位。 他弓著脊背對著外面,面對著顧蜜如——這是一個保護姿態。 顧蜜如被他這突然的舉動給弄得愣住了。 不過司獻春想象中的東西并沒有扔過來, 那個舉起手的人,并沒有扔什么東西出來,他就只是驚訝地舉起了手, 指著司獻春說:“這個……就是司家的少爺?” “這真的是司家的少爺?就是得了怪病的那個?” “這……恩……確實有點, 我母親都八十了,頭發都沒有這樣白?!?/br> 短暫的寂靜過后人群的議論聲大了一倍不止, 顧蜜如卻沒有再嘗試去拉那個帷帽。 而是抬起頭, 雙眼灼灼地看著司獻春。 她接收到了司獻春剛才的那個保護動作, 和他現在擔憂的神情。強者的維護令人覺得安心, 但是弱者克制自我恐懼做出的保護姿態,才更動人。 顧蜜如攥緊了司獻春的手,帶著命令的口吻告訴他:“腰和肩膀挺起來!” 司獻春下意識服從了顧蜜如的命令。 而后顧蜜如抓著司獻春,轉過身對著人群說:“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夫君——司獻春?!?/br> “以后街里街坊的,希望諸位能夠多多照拂,我們rou鋪絕對不會缺斤少兩,明天還打算上新的口味?!?/br> 顧蜜如拉著司獻春又向前走了一步,看向了那個自稱自己母親八十沒有司獻春的頭發白的男子。 說:“我夫君并沒有得什么怪病,只不過司家大宅子里面的家業爭斗,才會傳出來的謠言。他之所以生著白發,只是因為他的母親有車越國的血統?!?/br> “想必各位做生意的老爺們,都見多識廣,肯定也見過車越國的人,都是這般生著碧眼白發的美人?!?/br> 顧蜜如一個帽子扣上去,誰敢反駁誰就不是“有見識的做生意的老爺。”。 這個世界上的杠精這種產物不豐,不是信息時代,人們普遍開蒙都靠書籍。 越貧瘠越無畏,誰也不肯承認自己見識短。 于是隔了片刻,還當真有人說:“對……是這樣,車越國的人,就是長司家少爺的這個樣子的,我去皇城的時候看到過車越國的美人呢。” “我也在書里看到過畫像,車越國確實在我國最南邊,”這個人勉強有點知識,好歹知道車越國的存在,然后三言兩語的,就說得有鼻子有眼。 很快人群都恍然大悟似的,徐攬翠站出來說:“我就說嘛,都說司家的少爺得了怪病會傳染。但是我們接觸了這么長時間,不都是好好的嗎?也沒聽說司家少爺傳染誰了,人家就是血統不一樣?!?/br> 有一個女子平時總愛來攤子上面買rou,跟徐攬翠的關系也不錯,站出來說道:“可不就是嘛,大宅門里面勾心斗角的,把一個這么俊俏的公子給傳成了怪物,這可真是作孽呀!” 雖然也有人并不相信,但是大部分都是人云亦云,誰也不想顯得自己沒有見識又大驚小怪。 于是漸漸的越來越多人夸獎司獻春長得俊俏。 顧蜜如微微勾了勾嘴唇,用力捏了捏司獻春的手,側頭看著他,一雙鳳眸里面全是笑意。 比她預想的結果要好,也比她預想的讓司獻春出來見人要快多了。 不破不立,這樣也未必不是好事。 司獻春也慢慢地抬起了頭,他眼神有一些茫然地環視了一圈,才發現眾人的臉上大多數都是驚奇,卻很少有人帶著純粹的惡意。 和當年的那種情況完全不同,他甚至聽到有人在夸他,生得俊俏特別,在夸他的眼睛漂亮。 司獻春一時之間僵在那里,他不知道要做何反應,被顧蜜如給捏了一下手,司獻春這才稍稍回神,看向了顧蜜如。 他的眼睛此刻比今日碧藍色的天還要晴朗,仿佛眼中所有的陰霾,都在這一刻一掃而空。 他激動地不知道要說什么好,只能緊緊地回握住顧蜜如的手。 顧蜜如卻拉著他再次向前了一步,然后另一只手抓過徐攬翠的手,笑著對司獻春說:“前些日子我夫君身體一直都不太好,否則早就要介紹給翠翠姐你認識的?!?/br> 顧蜜如側頭看了一眼司獻春,說道:“這位就是跟我一起開店的,跟我一起把鋪子給要回來,對我們幫助良多的翠翠姐。” “快叫翠翠姐?!鳖櫭廴缬只瘟嘶嗡精I春的手。 徐攬翠連忙捂了一下臉,然后又擺了擺手不太好意思地說:“嗐,可別這么說,也不是什么大事兒,我是看著你實交,才會幫你的,而且現在我們也是互惠互利嘛?!?/br> 三個人站在街上寒暄起來,不再去理會那些議論紛紛的人。 有些人依舊駐足,一直好奇打量著司獻春的模樣,但是有一些人已經該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一個長著白發的人,再怎么稀奇,他又不是得了怪病,就只是血統不同,引人議論的威力當然沒有得了怪病還上街要大。 顧蜜如的余光一直在觀察著漸漸稀疏的人群,見到真的沒有人有什么過火的言論,這才徹底松下來這口氣。 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人跳出來指著司獻春說他是一個怪物,那今天會變成司獻春的另一個噩夢。 之前顧蜜如對他說的那些鼓勵,就都會成為泡影。 幸好。 幸好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到底保存了善良的本性。 就算是庸庸碌碌人云亦云,也至少不會莫名其妙地對人有惡意。 只要稍加引導就好了。 司獻春看著徐攬翠,片刻之后動了動嘴唇,叫了一聲:“翠翠姐?!?/br> 他現在的嗓音,已經不是像從前那種沙啞的嗓音,雖然也不是非常低沉的低音炮,卻是非常清越的少年音。 徐攬翠又哎呦了一聲,然后抓著面前的圍裙扯了扯,說:“我也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瞧著你,平時就只聽小如一直地念叨你,說你吃得太少身體恢復得不夠快,變著花樣的要給你煮吃的?!?/br> “今日一瞧,你這身材確實是有一些消瘦,快別在這里站著了,就穿了一件襖子,連披風都沒披,這條街上正是風口呢……快進屋快進屋吧!” 這個時候人群散的也差不多,就剩下幾個格外愿意湊熱鬧的閑人,還有幾個特別執拗的老人還一個勁兒地在吧唧著嘴,對司獻春評頭論足。 徐攬翠這么一說,顧蜜如立刻就拉著司獻春,對他道:“這里風大,我們趕快進屋吧,你還沒有見過這鋪子收回來的樣子,正好進去看一看?!?/br> “后面也有幾個伙計,我今天一并介紹給你認識。”顧蜜如彎腰把拐杖撿起來遞給司獻春,對他笑著說:“今晚給你煮好吃的?!?/br> 獎勵他表現好。 司獻春重新接過拐杖,渾身還有一些未散的僵硬,他表現得還算輕松尋常,卻其實已經緊張至死。 他生怕隨時都會沖出來一個人,戳穿他并不是什么車越國的血統。 不過一直等到顧蜜如拉著他進入了溫暖的店鋪,也并沒有一個人跳出來戳穿他的身份。 有一些目光目送著他,也有一些老人說著他長成這樣不吉利,但是那都是很稀少的,在司獻春能夠承受的范圍之內。 畢竟就算是一個正常人,也不是會招所有人喜歡的。 司獻春跟著顧蜜如進入店鋪之中,徐攬翠扯過來一個凳子想讓他坐下,但是凳子靠著案子放著,案子上面全都是豬rou,血糊糊的,跟司獻春這一身衣服,跟他整個人的氣質都非常的不相配。 好像一只仙鶴落入了淤泥。 司獻春收拾收拾打扮起來,顯得非常的干凈而且貴氣。 他的輪廓深邃,眼窩深陷,眼中的淺藍像一汪流動的水,無論映照在哪里,都讓人覺得那個地方配不上他的污穢。 張文言剛才在門口就看到了司獻春,這會兒等到司獻春徹底進了屋子,提著菜刀站在那兒都愣住了。 他之前確實是沒有見過這位司家少爺的,只聽說是一個怪人,頭發如同耄耋老人一樣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