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覺得荒謬，她一個人，被一頭上古異獸教感情。

    她還不如一頭上古異獸懂得情感。

    為何不及時止損？

    為何不……

    “想不懂便不要想。”龍膽的手落在她的頭上，揉了兩把，說道：“該懂的時候，你自然便懂了。”

    會如此想的，正是身為人類的她一直以來的傲慢，傲慢且不自知。

    一如，她身上的異香。

    不自知。

    但……

    蘇煙微想道，也許她的這種想法才是傲慢的。

    萬物有靈，萬物有情。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防風這個人。

    是他教會他為人的一切。

    “你本來就非人類。”龍膽安慰她道。

    “你現在簡直就是個人類。”蘇煙微對身旁龍膽感慨說道，“和你相比，我簡直不像是人。”

    遙想當年，山谷內的那條紫黑長蛇，冰冷漠然純粹的野獸，而如今，他已全然是個人。

    人性，感性，知性。

    蘇煙微：這就扎心了。

    第209章 可曾記得

    蘇煙微被暮蒼游發現了她的存在之后，索性就正大光明的去找他了，畢竟修仙的日子真的很無聊呢！難得遇見一個有趣的

    可以打發時間的人。

    在經過她的上一次勸說之后，暮蒼游對修行上了那么一點心，稍微勤快了那么一點。

    對此，蘇煙微：……

    就很好奇，暮蒼游后面是如何能夠修為那么高，飛升成仙的。

    少年的暮蒼游青澀而好學，對醫理草藥有著無窮無盡的好奇，蘇煙微和他往來，二人經常對此展開探討。站在巨人的肩膀

    上，蘇煙微總能夠提出有效的建議和指點，時常令暮蒼游茅舍頓開。久而久之，暮蒼游便對蘇煙微佩服不已，帶著幾分尊敬。

    蘇煙微：就很心虛。

    這些時日，蘇煙微往外跑得更勤了，多半都是去找暮蒼游的。少年的醫圣實在是太有趣了！青澀又單純，逗弄起來讓人有

    逗貓的快樂！

    對此，龍膽并未阻攔，甚至隱約透著幾分樂見其成的態度。蘇煙微只琢磨了一下他的態度便放置不理了，自防風去后龍膽

    的性子一年比一年的深沉，近些年她已經是看不透他了。

    寒來暑往，四季輪轉。

    時間如彈指一瞬，青澀少年暮蒼游也身量拔高成長為溫良恭謙青年，修行亦順利筑基邁向金丹。眉眼間依稀可窺見他日后

    的模樣，那令蘇煙微熟悉的屬于那位醫道圣君的影子。

    對此，蘇煙微既有見證歷史的感慨欣慰，又有些遺憾。成長后的暮蒼游，不再那么好欺負了呢！

    “你說，人為什么要長大呢？”蘇煙微帶著幾分可惜的意味對坐在涼亭內的龍膽說道，“要是一直那么天真單純（好欺負

    ）多好啊！”

    煙紫色長發眼角有著兩道朱紅妖紋的異獸青年，目光望著亭外那幾片藥田，青綠的的藥草隨風起伏，一派生機勃勃。

    “龍葉，你喜歡人類嗎？”龍膽忽地問道。

    正喋喋不休說著話的蘇煙微愣了下，然后老實回答道：“喜歡的。”

    龍膽抬起頭幽紫色的眼眸注視著她，許久未言。

    “……”

    蘇煙微被他這幅模樣看得心下微微有些緊張，好奇地問道：“為何如此問？”

    煙紫色長發的異獸青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抬眸目光望向遠處藥田，許久之后說道：“藥宗是防風一手建立，心血之作

    。故而，在他離世之后，宗門人心不穩動亂之際，我接手執掌藥宗。”

    “然，現今人族變化之大，遠非當年我們所能想象。”他嘆了口氣，似悵惘又似釋然，“如今，他們已不再需要我。”

    “是該將屬于人的宗門歸還與人。”

    蘇煙微聞言頓時愣住，她看著面前異獸青年，只聽見他說道：“我打算封閉此山，沉眠于此地，不再入世。”

    “那，若是藥宗又出現了危機呢？”蘇煙微追問道，她目光緊緊盯著他，內心明白這里正是此次試煉的關鍵。

    “我會設下考驗，若是通過了考驗前來此地喚醒我，我倒是可以一聽他的來意。”異獸青年說道。

    “……”

    蘇煙微沒有說話，靜默片刻之后，“為何不回去？”她看著面前異獸青年問道，“回到最初的地方去，不好嗎？”

    煙紫色長發的異獸青年抬起眼眸看著她，俊美如往昔的臉龐上忽地露出笑容，“因為這里是他在的地方，我總是不想離他

    太遠。”

    “清風，明月，茶與酒。”

    他舉起手中的茶杯，遙指著遠處藥田，“此杯，敬你。”

    “……”

    看著他如此，但聞此言，蘇煙微的眼睛忽地一酸，眼淚驟然留下。

    千般心緒，萬般言語，終是梗在喉嚨里。

    一言未發。

    難發一言。

    “值得嗎……”

    最終，她問道。

    “值得。”

    回答她的人毫無猶豫。

    ……

    ……

    故事的最后，煙紫色長發的異獸青年送離了蘇煙微。

    他站在藥田前，目送青翠長裙的少女離開。在他的身后，種滿了綠色藥草的藥田一派生機，隨風起伏。

    蘇煙微緩步離開，越走越遠。

    她知道這次的離開，便是永久的告別。

    傷心，悵惘，困惑……種種愁緒最終化為無可奈何的嘆息，越走越遠，越來越靜，身后的聲音仿佛全部消失了。

    就仿佛，被割裂了一般。

    世界被抹去了一角。

    蘇煙微停下腳步，一瞬間內心涌上一股沖動，她回過頭去。

    但見——

    身后一片白霧茫茫。

    那個人，連同那片藥田，那座山全部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茫茫白霧。

    身后已無路。

    蘇煙微駐足在原地許久，許久之后，她才轉過身表情有些木然更多的是茫然的機械朝前走。

    她不明白。

    為何她還在這里，是試煉還沒結束嗎？

    那到底怎樣才算是結束呢？

    她就這樣的朝前走著，不停的走著……

    奇怪的是平日里熱鬧的人來人往的宗門，此刻卻安靜的空無一人，這一路走來，她沒有遇見一個人。

    空蕩蕩的，安靜的，仿佛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蘇煙微恍若未覺繼續朝前走著，她每走過一個地方，白霧便隨行而來，在她的身后大片的白霧彌漫蔓延，世界一點點被吞

    噬，虛妄似混沌。

    就這樣走啊走……

    “龍葉？”

    一道清越略帶驚訝的聲音，驚醒了深陷情緒沼澤中的蘇煙微。

    她抬起眼眸，眼中逐漸有了光，看著面前的人。

    是暮蒼游。

    青衣挺拔俊逸的青年，一臉驚訝的看著她，他的臉上浮現了擔憂的神色，“發生了何事？”

    蘇煙微對著他笑了笑，搖頭，“嗯，沒事。”

    暮蒼游臉上的擔憂并未消去，反而更是關切問道：“你我之間不必隱瞞，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