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權君王偏要強求 第54節
“大姑娘,您還是進去和世子說說話吧,一別三個月,想必有很多話說。”四寶勸告著沈書云,抬著眼睛看她。 沈書云扶了扶頭上的紗帽,對四寶點點頭,道:“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朱霽:堂弟你要嫁,我的下屬你也不放過!我的醋壇子呢?快去找! 沈書云:?我看你有那個大冰。 第七十三章 沈書云挑開門簾, 見到朱霽在帳中,已經卸了鎧甲,內里是一件玄色直裰, 朝制銀線緙絲云紋繡在兩肩, 正在案頭奮筆疾書著密奏。 沈書云知道他在寫的東西都是機密, 便垂手立在帳門口, 不敢靠近。 朱霽一邊飛快書寫著需要傳送的軍情,頭也不抬,對沈書云冷冷點評道:“倒是知道避嫌。” 沈書云有些尷尬地笑笑:“不能總惹世子生氣。” 朱霽將密函寫完,仔細審閱了一遍, 并無差錯,遍喚四寶:“四寶, 進來。” 四寶低著頭恭敬進入帳內, 接過了朱霽的密函, 同時眼神飛快掃過沈書云,識時務地趕緊出去了。 朱霽這才舒了口氣, 從前線一路疾馳回大本營, 這時候才敢略微釋放一身疲憊,對沈書云道:“渴了,沈大姑娘賞一碗茶水吧。” 沈書云低頭,恭敬地去斟了茶, 遞放到朱霽的案頭,繼續如一個婢女一樣垂手立在原處。 朱霽將茶水一飲而盡, 對沈書云說:“勞煩大姑娘千金之體, 侍奉我這個亂臣賊子, 篡權之人, 實在是委屈了。” “的確是除了祖父, 沒有侍奉過旁人。” 沈書云總是這樣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朱霽看著卻覺得更加惱火,方才的無名醋現在在心里被打翻在地。 高傲和自負被心里的妒火戰勝,朱霽蹙著眉頭看向沈書云去矮柜前準備茶水的背影。 他放下茶杯,到沈書云身后,緊緊摟住她,帶著怨憤說:“一別三個月,走之前怕你寂寞孤單,還把你的丫鬟千辛萬苦尋來,回來就看到你一點也不寂寞,走到哪里都有人求墨寶,差點忘了沈大姑娘才名遠博,沒人不知道。” 他的摟抱很緊,讓沈書云不舒服,于是試著掙脫,卻被扣得死死地。 “世子,請你自重。” 這句平靜地告誡,卻讓朱霽更加惱火,仿佛是三個月前臨走時那一句“篡權”的點評,一直讓他窩了一口氣,本來以為三個月的相思和再度相逢,會沖淡這股怨憤,沒想到一回來就看到沈書云周圍圍滿了旁人。 “自重?云娘,你這嫡長女的架子是不是該學著放放?難道只有有求于我的時候,你才心里有我?” 朱霽將沈書云抱起來,放到帳中的榻上,心中的怒火憤恨不已,沈書云一下子被扔到床上,略略覺得有些疼,撐著手臂坐起來,去撫頭上的發髻,還好沒有弄亂。 她知道朱霽是在吃醋,但又不能怪她,朱霽回來前甚至沒有派人回營通報,仿佛就是要看看她在營里究竟在干什么。 沈書云討厭這種被他監視和規訓的感覺。 她從小在榮恩公跟前長大,祖父對她只是教育,卻并不限制,然而朱霽已經是擺明了要將她今后都帶在身邊,這種限制只會越來越多。 沈書云蹙著眉頭去思忖這些的時候,朱霽倒是笑了,問: “沈大小姐在想什么?是不是嫌我回來早了,擾了豆蔻畫師與萬千擁躉的好時光?” 沈書云微微吐一口氣,抬起一雙明亮無暇的眼眸,對朱霽深切而誠懇地問:“世子打算一直把我帶在身邊嗎?” 朱霽對沈書云的發問感到意外,沈書云是他的心上人,在他看來,留在他身邊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是,不然呢?是不是還沒忘了我那沒見過面的堂弟?康親王府比安親王府,門楣高在哪里?讓沈大姑娘念念不忘了?” 朱霽知道自己的話說的又刻薄又小氣 ,他實則不喜歡這樣的自己,但是奈何看到沈書云的時候,就是忍不住這樣說。 他總是想從她這里看到她對自己的想念與在乎,他猜測沈書云既然能以熱的吻回應他,一定并不厭煩他,所謂的心里有他,也不僅僅是懷柔。 但是他就是不滿足。 沈書云沉默不語,任他在嫉妒的海洋里自我涅滅。 朱霽忍不住想,康親王府的世子,自幼體弱多病,為何沈書云會答應這門親事,固然是父母之命不可違背,但是她拒絕與自己同往薊州的時候,卻那么斬釘截鐵。 “你不過是覺得我薊州舉兵清君側,是亂臣,配不上你這世代簪纓的忠臣之后對不對?” 朱霽的指節已經握得發白,他這發問問得聲音很輕,卻讓人覺得是隱忍中埋藏著巨大的憤恨。 沈書云喉嚨滾了滾,覺得此時的朱霽簡直不可理喻。 分明是他野心昭昭,既然已經揭竿而起,讓生靈涂炭環宇動蕩,還要讓她承認他是英雄豪杰,正義之士嗎? 她縱然承認朱霽的能為與魄力,感佩他過去為自己做的一件又一件貼心的事,但是永遠不會認同他舉兵謀逆的所作所為。 沈書云甚至認為,這本來不應該是一件需要評價的事情,沒想到朱霽如此在意。 聯想到三個月前,朱霽來送田黃石告別時,卻奇怪地不辭而別,讓她瞬間明白了,為何三個月的分別,并沒有讓朱霽在見到她的時候表達相思,而是挑剔和怨懟。 康親王府世子她從未謀面,談不上喜歡,不過是盲婚啞嫁,但是至少對方是三媒六聘,而朱霽將自己劫掠到此,沒有名分和未來的規劃,連在軍營里畫點畫,與人攀談也要吃無名醋,真是令她覺得不自在。 沈書云覺得自己縱然對朱霽也有好感,但只要在他身邊,就要一直小心謹慎,討得他的歡欣,與四寶或者他手下的權臣們并無二致。 此時此刻沈書云覺得自己也只剩下了疲憊和煩悶,于是也升起了怒火。 “是。” 沈書云聽到自己說出了這個字,有些意外,隨后便畏懼起來。但既然已經說了,她在畏懼里也有一絲快意。 哪怕,惹怒這么一個貪戀權柄、一身反骨的人,并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朱霽聽清楚了這個“是”字,也并不詫異,他點點頭,像是個死得其所的人一樣,心頭自然怒不可遏,覺得沈書云是世界上最不知好歹的人,但卻微微一笑,對沈書云很平靜地說: “原來,云娘是寧可在忠臣之家受盡委屈,也不愿意留在我這亂臣賊子身邊。可是,我偏要一直把你留在身邊,再不信你懷柔的虛情假意。” 沈書云想和他爭吵或者辯白,自己并不是真的要傷他的心,但是看到他那眼神中的城府與狠厲,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沒想到沈書云也有這樣啞口無言又憤懣的時刻,朱霽看到自己也能惹怒她,倒是覺得心里郁結的醋意緩解了大半,但是此時他并不想鳴笛收兵,而是乘勝追擊。 朱霽微微一笑,對沈書云心平氣和地敘說起來: “云娘一直在營里與萬千擁躉寫字畫畫,可能有所不知,京畿道被圍了三個月,已經哀鴻遍野,而令高祖追尋的先帝嫡長孫,已經帶著幾個大臣逃到了云南道。在江蘇道與平允軍對壘的軍士已經退守到了京畿守城,其中有貴府的老熟人趙世康,還有令兄沈雷。” 聽到“沈雷”二字,沈書云面色一白,美目微瞪著看向朱霽:“大哥哥在京師守城?” 朱霽得到這樣的反饋,心里對自己這樣欺負她有些內疚,但是又更加覺得嫉妒。沈書云有那么多惦念的人,但是聽說沈雷這兩個字,臉色都變白了,而自己上了三個月的戰場,她卻沒有一點相思與擔憂。 大概是覺得忠臣良將誠可欽佩,亂臣賊子死了活該吧。 朱霽恨恨回答道: “是啊,貴府向來是出忠臣良將,實在是令在下感佩不已。我知道出嫁康親王府之前,你未雨綢繆,已經讓家人都逃出了京城,現在應該藏在東山吧?那讓我來猜一猜,是留在京師的沈家大公子先捐軀赴國難,還是逃匿起來的沈府遺老遺少先被我派去的人活捉呢?” “朱霽!”沈書云聽到朱霽如是說,再也坐不住,從床上躍起,眼里晃動著淚光審視和打量著眼前這身量頎長看起來芝蘭玉樹,實則心狠手辣、翻手為云的人。 對視之中,沈書云敗下陣來。 與一個不擇手段奪取天下的人謀求公平允正,是一件可笑的錯誤。 沈書云此刻敢怒而不敢言,低頭在想要如何阻止朱霽做出什么傷及沈家人的事。 朱霽看到沈書云真的怕了,心里有些動容,從前沈書云受任何一點折辱和委屈,都會讓他牽動心弦,愿意為她肝腦涂地,但是此時此刻欺負她的人確是自己。 “世子不會這樣趁人之危的,兩軍交戰不傷來使,何況沈家已經在交戰之前逃匿,并沒有與貴軍對壘,世子不該傷他們的性命。至于大哥哥……”沈書云盡量表現得柔情溫婉一些:“實則大哥哥從戎,我并不是真心支持,希望世子能盡力保全他的性命,我愿聽從世子差遣,為奴為婢侍奉在側。” 朱霽看著眼前的沈書云,說著求情的話語,眼神中泛著淚光,心里卻覺得被什么銳利的東西深深戳了一下,疼痛不已。 自幼,朱霽在父王的教育之下,對玩弄權術,cao控人心早就爛熟于心,他習慣于看到身邊的人屈從、忠誠,也有一萬種辦法去馴化那些開頭并不肯臣服于他的人。 因此,無論是權宦王瑾或者是什么別的能臣,都會成為他們父子奪權大業里好用的工具與棋子。 挾勢弄權已經是朱霽這種人的肌rou記憶,有時候根本不用走心,根本就是信手拈來的技巧。 但是,他并不想對沈書云如此,至少他想要得到的東西,并不是現在滿眼淚痕,為了父兄的性命,對他屈從的一個沈書云。 可是他知道自己更加不能接受的,是沈書云另擇良木,無論是身與心,哪一個他都絕不能讓她旁落于他人。 他想告訴沈書云,自己早已經安排了人手,全力在攻城的時候去保全沈雷的性命,刀槍無眼他并不能百分百做到,但是至少他想讓沈書云不至于太過擔憂。至于藏匿于東山的沈家,根本也不是此刻平允軍會在意的存在,等戰事徹底結束,父王會很快稱帝,那時候他打算求娶沈書云,名正言順娶她為妻。 但是,這些心中的打算,都在沈書云此刻委曲求全的告禱中,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因為,他根本不相信,沈書云心里會真的認同他,有一天會有他對她深情以往的十分之一。 嗯,不想說了。 沈書云見朱霽面容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怒色,便試探著問:“世子,京師現在戰況如何,攻城之戰,要在何時?” 朱霽不忍再讓她憂慮,頎長白皙的手指拂過沈書云墨色緞子一樣的秀發,像是安慰一只心愛的小貓,對她隨時可能造成的攨傷,視而不見。 “萬事有我,你只要對我客氣些就好。” 朱霽有些喪氣地說,在沈書云聽來卻是對她的要求和規范,于是點點頭,道:“好,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真是狗男人的一天啊。呼,寫完以后我居然有點生氣。 感謝在2022-05-29 22:01:57~2022-05-31 15:39: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267 1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七十四章 平允軍紀律嚴明, 加上北方騎兵擅長長途奔襲,天氣轉涼,就顯示出了巨大的優勢。 新帝攜帶者洪承恩、李泰齊等近臣早在三個月前就遷往了陪都, 而趙世康率領的朝廷軍隊還以為自己鎮守京師是為天子守過門。 洪承恩在逃亡的路上才看清楚了一直輔佐的這位君主表面上溫和厚道, 實則內心是多么的脆弱, 平允軍不過兵臨江蘇道, 就已經讓新帝,撇下京師的眾人出逃。 于是在逃亡的半途,洪承恩就向安王朱枋出賣了新帝的行蹤,以此作為談判的籌碼。 安親王得到洪承恩的密函的時候, 笑而不語,將密函投入了火盂之中, 對身邊的近宦道:“我原本以為這仗要長久打下去, 看來竟然是不必了。” 隨后不久, 安王在京畿道以北的徽州道稱帝,史稱徽武宗, 是八百多年來第一個以皇叔身份篡權得到政權的帝王。 安王稱帝, 標志著大徽的江山即將易主,這場仗準備多年,然而多取九州大部分領土的時間,不過一年而。 安王在徽州稱帝, 朱霽也隨后被封為太子,只要拿下京城, 就會順利入駐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