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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重錦越聽越古怪,將云珞手中詔書奪回,定睛一看,神色一震,眸中滿是不可置信。 那竟是一道廢后詔書。 詔書上寫,皇后德行有虧,廢去皇后之位,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這都什么跟什么。 他寫的明明是一道大赦天下的詔書。 謝重錦想將圣旨撕了,這柔軟布帛竟如鋼鐵一般,縱使用上內力,也難以撼動分毫。 見無法損毀這圣旨,謝重錦干脆重新寫了一道。方才沒注意,這回才發現,他心中想的是大赦天下,提筆寫的卻是廢后詔書。 謝重錦不信邪,圣旨寫了一道又一道,心中越來越驚駭,結果沒有任何改變。 他想寫的分明并不是這個,可仿佛有什么人無形中cao控了他的身體,逼他只能寫出廢后詔書。謝重錦握著毛筆的手顫得厲害,一筆一劃努力想寫出“大赦天下”四字,最后紙上浮現的卻都是…… 打入冷宮。 謝重錦又驚又怒,氣上心頭,拂袖將那些圣旨都掃落于地。 云珞見那被扔了一地的廢后圣旨,微微蹙起眉。 看樣子,陛下確實對皇后殿下深惡痛絕,恨不得立刻廢了他。 難道以往……陛下對皇后殿下的寵愛都是假象? 那陛下也演技太真,演得他竟未看出半分。 云珞沉默片刻,慢慢撿起一副圣旨,緩聲道:“諾。奴這就去重雪殿向皇后殿下……不,陸庶人宣旨。” 他只忠于陛下,盡管陛下這次的命令實在讓他無法理解,他也只管照辦便是。 謝重錦仍處在突然身不由己的震驚中,見云珞拾了圣旨要走,當即就要喝止——不許去! 然那聲呼喊生生啞在嗓子里,謝重錦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 “去宣吧。” …… 謝重錦快被這突來的怪異逼瘋了,滿心怒火,無從宣泄。 究竟是誰,突然接管了他的身體? 云珞辦事效率高,對他從令如流,這本是一個優點。然而現在,謝重錦恨透了這個優點。 他無法發聲,只能隨云珞一道前往重雪殿,試圖阻止。 陸雪朝見了他,笑意盈盈地上前來見禮。 若是平常,謝重錦定然早已上前一把扶起他,他們之間從來無需講究那些虛禮。 可現在,他腳步定在那里,宛如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云珞打開圣旨,掩去復雜神色:“皇后聽旨。” 陸雪朝略微好奇地看了謝重錦一眼,配合地跪下接旨。 這是要給什么驚喜?多大的賞賜,還勞他專門擬道圣旨。 然而聽到云珞宣讀的圣旨內容后,陸雪朝神色越來越淡。 他起身走上前來,站在謝重錦面前,定定看他片刻,突然一笑:“陛下,玩鬧也不是這樣玩兒的,這個玩笑……開得有些過了。” 他在等謝重錦給一個解釋。 謝重錦無從解釋。他身體不能動彈,口舌不能言語,連提筆寫字都不受自己控制。 兩人靜靜對視了很久。 察覺到謝重錦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陸雪朝微怔。 他垂下頭,慢慢紅了眼眶,良久,才輕聲問:“臣何罪之有?” 彼時,陸雪朝只是個十七歲少年。 自小被謝重錦寵慣了,再深的心計,也掩飾不住自己的難過委屈。 他也并不想掩飾,發紅的眼睛倔強地望著謝重錦,水光瀲滟的眼底含著清淚,看得謝重錦心疼不已,方寸大亂。 陸雪朝當然沒有罪。謝重錦也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明明昨天一切還好好的,他們還一起憧憬著光明燦爛的未來,今日就橫遭變故,陰霾籠罩,荒唐至極。 陸雪朝始終沒有等到答案,雙眸漸漸黯淡,一言不發地被帶去冷宮。 謝重錦焦躁不已,再次跟了上去。 他發現,就算他不走,這具身體也會自動前去冷宮。就好像不只他想去冷宮見清疏,那個無形的cao縱者也要去冷宮似的。 可cao縱者去冷宮做什么呢? 謝重錦不敢深思。 冷宮是個破陋屋子,被褥是潮的,食物是餿的,在這兒待久了的前朝妃子,大都是瘋的。 陸雪朝這輩子沒受過這種委屈。他進了冷宮,也依然冷靜。他對謝重錦的行為很不解,可并不認為自己會在這里久待。 十年的情分……怎會有假。若是有假,他怎會分辨不出。 謝重錦匆匆趕來。他有一萬句話想對陸雪朝解釋,想說自己身不由己,想道歉對不起嚇到了他,想抱他吻他安撫他。 ……想好好愛他。 事實卻是他身形分毫未動,居高臨下地望著陸雪朝,說出的話也變成了毫無感情的—— “賜死他。” 謝重錦和陸雪朝身體同時一僵。 陸雪朝抬頭,輕聲問:“陛下當真……絕情至此?” 謝重錦無法訴說那是怎樣一種難過無力。他突然明白,那幕后掌控之人來冷宮,是要賜死陸雪朝。 他幾乎想轉身落荒而逃,可腳步被釘在原地,未能挪動分毫。 云珞也未想到陛下能如此狠心,枕邊人說廢就廢,說殺就殺。 但陸雪朝已是庶人,皇帝想殺一個庶人,易如反掌。 宮人很快備好毒酒、匕首、三尺白綾,請謝重錦決定用哪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