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求人類不要作死 第4節
祖庭部落將他奉為神明,而他除了會在部落民們遇到無法解決的危險時候出手以外,其他的時間都隱姓埋名地蹲在部落里,只有大長老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為了能順理成章地把自己和部落民的日常生活隔開,燕遙知在數百年的時光里,一直都是以祭司學徒的身份存在,因jsg為一個學徒在成為祭司之前,都必須跟隨在導師身邊學習,深居簡出,直到通過部落的考核,成為一名祭司。 他的上一個“導師”,正是若木的母親。 燕遙知有些犯難。 這小家伙看上去,對他的第一個“學徒”曾有過前任導師這件事很在意的樣子。 “嗯。”萬事不決點點頭。 燕遙知緊緊閉上嘴巴沒有做過多的解釋。 若木似乎是受到某種打擊:“啊......我就知道,祭司考核的最后一名......” 他蹲在地上畫圈圈:“果然難吃的藥都是有效的,難聽的話都是真實的。”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燕遙知走到他旁邊學著他的樣子靜靜蹲下來。 若木看向他:“那什么,我不是說從你前導師那里接手你有什么不好的,就是......” “失望?”燕遙知問,“覺得自己的能力沒有受到重視?” 沒關系的年輕人,每一個剛剛踏出校園步入社會的人都得經這一遭。 “你祭司考核沒考好,被人嘲笑了?”燕遙知直白地說。 若木雙肩一縮:“都是些沒什么道理的家伙,明明他們自己都沒能通過考核......”他忽然感覺蹲在自己身側的年輕人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變得穩重,簡直像個長輩。 若木猛地搖頭,再定睛看那張蒼白病態的臉:果然還是個年輕人嘛! “等你也去參加祭司考核就知道了。”他說,“本來所有的祭司都應該是從祖庭出去的,但這些年越來越多的部落都自己推選祭司了,那些人......參差不齊,什么都有的。” 是良莠不齊。 燕遙知在心底默默糾正,他感覺若木祭司考核能得最后一名也不是沒原因的。 “明明不符合參加考核的條件,卻還是腆著臉過來,被拒絕了還想著從長老手里摳東西;明明自己的水平也不怎么樣,卻看不得別人考得好,什么下三濫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明明......明明已經不再信奉祖神了,卻還要打著祖□□頭,給自己撈好處......” 青年樸實的眉眼越說越落寞:“我自己確實是個不太合格的祭司,但、但怎么也比他們那些背地里瀆神的家伙好!” “瀆......神?”燕遙知有點驚訝。 他很清楚,隨著人類社會的發展,神明的影響力淡去是必然的,但他沒想到會這么快,明明這些部落民的生活水準還基本出于原始社會——連奴隸制都還沒發展出來。 “他們崇拜偽神,用人祭祀。”若木一字一頓,咬著牙地說出來。 燕遙知高高地挑起了濃黑的眉毛:“人祭?” “是啊。” “長老們不管嗎?” “太遠了。”若木露出個無奈的表情,“離祖庭越遠的地方,就越容易忘記祖神的教導,而且,他們真的太遠了,從祖庭發兵過去風險太大,那些來祖庭的家伙也只是背著人在嘴上說說,如果不是我剛好撞見,都不知道他們已經完全背棄了祖神。” “祖神”本人聽完,眉頭皺起。 自己到底不是真正的神明,不能時時刻刻注視到這世界上的每一寸土地。 “還不知道秋天的大祭祀會來些什么樣的家伙呢。”若木再次長嘆,他拍拍手上的灰站起來,“燕,如果你遇到那些家伙,可千萬不要沖動,對付他們是我們大人的事......燕?” 他看向身側,發現燕遙知早已沒了蹤影,若木微微張著雙唇,凝在原地半晌,才輕輕“嘶”了一聲,道:“糟糕,這孩子不會生氣了,去找外來人的麻煩吧?!” 若木慌忙抓了把荊棘的種子,順著下山的小路奔跑起來。 祖庭部落的午間依舊祥和。 錯落有序的石屋中間隔著寬闊而平坦的道路,路旁特意栽種著樹干筆直的樹木,有長頸褐羽的大鳥被拴在樹干上,這些大鳥是部落民們最常用的代步工具,性情溫順,載重力強,就是長了個蜥蜴模樣的光禿禿的腦袋,看上去有點憨丑。 為了區分步行鳥的歸屬,部落民們往往會在鳥的脖子上掛幾串獸牙獸骨,或者干脆用草繩栓一截木頭上去。 一個下身穿著抹布,上身批了塊獸皮的老人騎著步行鳥緩緩停在自家門前,有人從石屋的門口看見了老人的身影,都抬起手沖他搖搖:“阿年長老。” 阿年長老也滿面笑容地向這些部落民點頭示意。 他的須發早已全白,臉上刻滿風霜,褶子生得就像是樹皮一樣粗糙,卻依舊慈祥可親。 阿年長老身手矯健地從步行鳥上跳下來,走進屬于自己的那間石屋。 “您怎么來了?”石屋里那個蒼白的人形他也已經有許多年沒能見過了,阿年長老雙目之中流露出些許懷戀,他走過去,“若木那孩子給您添麻煩了。” 燕遙知淡淡道:“不麻煩,他......挺會照顧人的。” 若木到他家里之后,短短幾天就把荒冢野墳收拾成了能住人的地方,還興致勃勃地給燕遙知上課,帶著他開墾藥田,委實是個動手能力超群的小天才。 “他是部落年輕的孩子們里唯一覺醒自然天賦的人。” “我知道。”燕遙知說,“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也不會有用上他的血的時候。” 說到底他還是個飲血的怪物,只有生機充沛的血液才能讓他發揮出全部的實力。 燕遙知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下去的打算,而是開門見山地詢問阿年長老,是否有部落又開始了人祭。 阿年長老的面色一沉,緩緩點頭道:“他們的心思太大了,我聽說,他們甚至還把周邊部落的人捕捉回去,像是驅使步行鳥一樣地使用,還會把戰敗部落的男人像是宰殺牲口一樣殺害,供奉他們編造出來的偽神......許多部落都在懼怕他們,這次的祭祀,怕是不能太安寧。” “我不可能一直幫助你們。”燕遙知嘆息道。 他對這些部落民并沒有太強的控制欲,比起時刻cao心人類如何發展,他更想找個地方舒舒服服地躺下來,最好能一覺睡到現代社會。 “人類的事情理所當然該是由人類自己解決。”阿年長老慈祥的面容上露出個嗜血猙獰的笑容,“向您起誓,沒有誰能攪亂祖庭的安寧。” 他雖然年老,但心中獨屬于這個蠻荒時代的兇悍一分也不曾衰減。 在阿年長老還是個小孩的時候,燕遙知就已經認識他了,這不是個只會蠻干而絲毫沒有計謀的人,若是外人貿貿然來挑釁,只會被阿年長老揪著鼻子猛揍一頓。 得到他的保證,燕遙知略微沉郁的心情也得到了緩解:“為什么不讓若木知道我呢?” 阿年長老微笑著:“那孩子不大聰明,但心是好的,逗起來特別好玩,我就常常逗他解悶。” 燕遙知沉默了一陣:“......也是。” 他到底還是提不起精神去給若木解釋自己的身份,就像他在聽說外邊的部落使用人祭之后僅有一時的憤怒,在阿年長老承諾會解決這件事之后,很快失去了這一丁點情緒一樣。 蒼白的青年人又重新變回懶散溫吞的模樣,眼底烏黑的眼圈讓他看上去像是隨時都會就地睡著。 就在燕遙知靜靜趴在石屋無光的角落里的時候,滿部落尋找他的若木被一個人從身后揪住了獸牙項鏈,來人的手臂肌rou緊致,四肢修長,蜜色的肌膚泛著淡淡金色的光,長發高高扎在腦后,眼尾上挑,鼻尖高聳,雙唇豐潤柔軟。 “誒,你做什么這么著急?”背著長弓的蜜膚女子眉梢上用赤紅的顏料畫著三道爪子一樣的痕跡,她輕輕松松地把若木逮住,“咱們一起到河里撈魚去呀!” “扶翼?”若木叫出她的名字。 “我不過才跟著狩獵隊出去了一個月而已,你不會就把我忘了吧?”扶翼有雙很漂亮的眼睛,部落里的很多小伙子都喜歡她,然而若木面對她時只有滿身的不自在。 “你們狩獵隊不是還要出去嗎,你怎么有時間瞎溜達?” “這次又不去太遠的地方,就只是清理一下周邊的野獸而已。”扶翼眨眨眼,“聽說你被派去帶學徒了?” “是哪個學徒呀,他多大年紀,你們相處得好嗎?” “聽阿虎哥說你把全部家當都搬到那個學徒家里去了,你是打算在他家里長住?還是也想住在山上?” 年輕女子的聲音清脆歡快:“你既然去當導師了,那你的那些藥還繼續種嗎?你之前不是告訴我們一定會研究出更好的傷藥來么,現在還能有多余的時間去研究嗎?” 燕遙知在阿年長老的石屋里蹲到太陽下山,才又慢悠悠地往家里回去。 他依舊穿著那身能把整個人從頭罩到腳的麻布長袍,步履輕巧不發出一絲聲響。 坐落小山上的石屋里有明亮的火光,燕遙知jsg看見若木黑著臉坐在石屋門口。 “你去哪兒了?” 他的語氣讓燕遙知久違地想起他從前的一個老師。 “怎么現在才回來?”若木雙手上下揮舞,“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嗎?!” 燕遙知對他的憤怒并不是很能感同身受:“抱歉,去找阿年長老說了些事情。” 若木整個人都停滯了一下:“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連帶孩子都做不好?” “我不是孩子。”燕遙知的聲音平靜而淡漠,“誰又說你壞話了?” 他平靜的模樣讓若木頓時感覺從頭到尾都是自己在無理取鬧,初出茅廬的年輕祭司羞窘不已:“沒有。”他咬咬唇,“是我自己覺得自己沒用。” 猛地站起來,甩手進屋,往床上一栽,腦袋埋進獸皮里。 燕遙知在門口站了會兒,心想其實帶孩子也不是什么簡單事啊。 哦。 他也不是孩子,是儲備糧來著。 若木覺得自己不該對燕發脾氣,畢竟他只是個沒有父母,需要長輩教導的年輕人,他把腦袋從獸皮上抬起來,發現燕遙知竟然還在門口站著,不知為何,他總能從燕遙知平靜的目光里看出幾分長輩一樣的寬厚......這無疑讓若木心中愈發愧疚起來。 誰小的時候沒有不聽長輩的話亂跑過呢? 他心想。 自己小時候也很不耐煩爺爺總管教自己的。 “以后不要再突然消失不見了,這會讓家長很擔心的。” 燕遙知依舊從外到內都十分平靜:“嗯。” 這孩子......果然心里存不住事,來得快,去得也快,逗起來不用擔心他記仇。 燕遙知默默想著,耳朵里忽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炸響。 “怎么了?!” 隨著爆炸聲,石屋也猛地一顫,從頂上落下來不少灰塵,若木慌亂地把燕遙知往屋外推:“難道是地震了?!” “不是。”燕遙知抬眼望向爆炸聲起的地方,滾滾的濃煙飄散到空中,濃煙底下還能隱約看見閃爍的火光。 爆炸的位置距離他的石屋很近。 “那不是赤丹住的地方?!”若木反應過來,“你呆在這兒不要亂跑,我......” 他拉了拉燕遙知,發現這人的手臂像是石頭一樣冰冷,而且也像塊沉重的頑石一樣,根本拉扯不動。 “你待在這里。”燕遙知很輕松地把若木提起來,放到自己身后。 倒塌的石屋里熱浪滾滾。 赤丹趴在地上,頭暈目眩,身上還傳來陣陣劇痛,他的腳上不偏不倚地壓了一塊石頭,簡陋的石桌上面的瓶瓶罐罐已經在突如其來的爆炸之中徹底粉碎,一灘焦黑的液體在他身旁不遠的地方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