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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心頭白月光 第33節

    她們剛到山腳下,便瞧著街道上的百姓朝著一個方向涌。陸令晚狐疑,攔住了一個仆婦打聽。仆婦臉上喜氣洋洋的:

    “姑娘你竟還不知道,咱們大端的戰神今日就凱旋歸來了,現下都走到東城門了!婆子我也想去看一眼咱們大端的戰神!”

    陸令晚手中提著的籃子“啪”的一聲跌到了地上,兩人再沒了采買衣料的心思。

    回到山寺里,還沒等上一個時辰,山寺里便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老夫人白氏身邊的嬤嬤。

    她朝陸令晚躬身,神情木然冷肅:

    “夫人,老夫人叫您今日便回侯府,說有要事要問您。”

    ***

    很快她坐上馬車,時隔四年,她再一次回到那座沉肅壓抑的侯府。

    侯府門前漆黑的牌匾依舊黑亮如新,兩座石獅子卻斑駁了不少。嬤嬤直走上前,將那獸面的銅環大門扭開,陸令晚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婆子一路在前引著,最終停下來的地方,是祠堂。

    陸令晚伸出的指尖,扣在門上一推,里頭的光景展現在眼前。

    悶熱的天兒,祠堂里滿當當的,或坐或站一屋子的人,神情各異,肅穆,沉重,或好奇,或慶幸,像是市井里不約而聚的一堆看客,等著鑼鼓敲響,一臺戲開唱。

    地上還跪著幾個丫鬟、仆婦還有白姨娘,她從她們臉上看到了那種絕望和悲切。

    她將會和她們一樣,都是那個人的獵物,怎么也掙扎不出的那種獵物。

    白姨娘轉過頭來見她來,滿是淚痕的臉扭曲了一瞬,一連幾步爬到上首的白老夫人面前,哭訴道:

    “姑母,姑母你要救救侄女兒啊。當初就是她,是陸令晚,是陸令晚找上我,是陸令晚找上咱們……”

    “啪”的一巴掌甩在了白姨娘的臉上,老夫人白氏怒喝道:

    “住嘴!”

    她生怕這個蠢貨將自己牽連了進來。她臉色有些僵硬,抬眼看向陸令晚,語氣沉痛:

    “陸氏,如今有人指認說當年保定府一事,是你在背后策劃,構陷于雀奴,可是如此?”

    “嘖。”齊昭南不悅的嘖了一聲,聽到那句雀奴的時候,他一挑眼,看了白氏一眼,顯然覺得白氏沒這個身份這般喚他。

    白氏神情僵了僵,卻不敢說什么。

    陸令晚屈膝跪了下來,沒有辯駁什么:

    “是,當年一切,都是我的構陷。”

    白氏這才松了口氣,她還做出沉痛的模樣:

    “陸氏,你怎可如此!你這個蛇蝎心腸的婦人,你差點害了我們齊家滿門!齊家待你不薄,你如何會恩將仇報!”

    接著是兩聲清脆的擊掌聲,陸令晚抬頭去看,是齊昭南。

    四年的風霜,讓他的眉眼愈發的陰鷙懾人,投來的目光,是一如既往的輕佻,卻帶著像淬了毒的凌厲和恨意。

    “母親肯承認就好,這只是第一樁罪。祖母,把人叫上來吧。”

    很快,門重新被推jsg開。陸令晚轉頭逆時光往外看,進來的是兩人。

    前頭的那個是上了年紀的婦人,雖然穿著華麗,卻難掩其枯槁的形容,像早已被抽干的精血,兩頰凹陷著。

    陸令晚突然覺得有幾絲熟悉,她看了幾眼,才認得出來她的大伯母,那個曾經害她被關入戒園,后來自己又被關進去的大伯母。

    她的手肩膀顫了顫,再往后看是一個形容有些畏縮的姑娘,并不難認,是陸寶儀。

    “噗通”一聲,喬氏跪在她身旁掩面而泣,對著老夫人白氏道:

    “老夫人您替我做主啊,我這侄女真是好大的能耐。當初為將我女兒的婚事搶過來,不惜瞞著眾人替嫁過來,還要誣陷我這個大伯娘,將我關入那戒園日日折磨。老夫人,這樣的人我們陸家是不敢要的,不論犯了什么,都交由齊家處置了!”

    陸寶儀也跪下哭:

    “三姐,你怎么能這樣?搶了我的婚事便罷了,嫁過來卻還要陷害自己的繼子,陸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而陸令晚并沒有回頭看,扯唇看向齊昭南,不發一言。

    老夫人白氏拍案怒道:

    “竟還有這樣一樁!像你這樣的毒婦,該去浸豬籠,在水中活活……”

    “砰”一聲,是瓷盞碎裂的聲響,是齊昭南將手邊的茶盞摔到了地上。

    白氏驚了一驚,膽子都要嚇破了。她哆哆嗦嗦的,聞弦歌而知雅意,忙又陪著笑臉看向齊昭南,小心問道:

    “此事既然是這陸氏陷害的你,要如何處置,還是得聽聽你的意思。”

    齊昭南拿腳尖撥弄著地上的碎瓷,看向陸令晚,扯著唇角笑道:

    “這樣的人,自然是該被休棄下堂的,侯府不能要這樣的媳婦和主母。只是如今連她娘家都不要她了,要如何還真是不好辦。如今是我凱旋的好時候,不想見血腥,瞧著,便將她自此幽禁在家廟吧,讓她抄一輩子經,來替自己贖罪。”

    說話到后末尾,突然話風一轉,沒好氣的沖白氏冷冷笑一聲,

    “哎,對了,都忘記我如今都不是齊家的人了。到底是個外人,我說的話老夫人您聽一聽便罷了。到底要如何,就看您的意思。”

    白夫人臉色白了白,忙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雀奴,祖母知道你怨祖母,祖母也悔呀,受了這毒婦的蒙蔽。你怎么就不是我們齊家的子孫了?雖非齊家的親生血脈,可齊家哪一個不是把你當……”

    她見齊昭南臉上露出了不耐的臉色,趕緊收了聲,朝自己身旁大丫鬟道:

    “快給我備紙墨,我是一刻都等不得了,我要這毒婦給休掉。”

    筆墨端上來,一封休書很快就寫成。

    老夫人白氏在紙上簽了字,按了鮮紅的手印,輕飄飄地扔到陸令晚面前。

    后來白氏再說了什么話,其他人又議論著什么、說了什么,陸令晚沒有再聽,只盯著地面上的薄薄的一頁紙,愣得出了神,嘴角扯出了些自嘲的笑意來。

    原本擁在堂中的眾人散去,烏壓壓的祠堂里空曠了下來。

    高麗紙外,稀薄的光透進來,卻好像就散在了窗邊,里頭仍舊暗沉沉的,只靠著幾盞靜穆的長明燈,撐出昏黃的一團。

    爐內的香燃到了半截兒,忽的就落到紫爐方鼎內,那泛著灰白的層層香灰中。

    現下方才聚擁在祠堂中的眾人早已散去,空曠的祠堂內有種讓人心底發沉的靜默。

    陸令晚蹲下身來,顫著手將那張被映得昏黃的紙拿到手中。

    龍飛鳳舞的“休書”二字,是白氏慣常的筆跡,如今墨跡還沒有干。

    她是他名義上的嫡母,他卻能逼著齊家休了她。

    她轉眼往下,那是侯府太夫人魏氏親自簽下的,還按著一顆鮮紅的指印。

    陸令晚忽的閉上了眼,眼淚順著臉頰砸到了紙面上,像是一場秋雨。

    齊昭南就蹲在她面前,欣賞著這場他盼望已久的雨,忽的便笑了,笑的那樣咬牙切齒。

    他探手,擦掉她掛在下巴上的淚珠。

    她瘦了,下巴也尖了不少。看來他不在的這三年,也沒過的多滋潤呢。

    “現在才知道怕嗎?”他頓了頓,笑的陰寒,“你誣陷我的時候,你害我受家法的時候,你將我從侯府逼走的時候,不是什么都不怕嗎?”

    他說著抬起她的下巴,逼著她用那雙水光粼粼的眼睛看著自己。

    陸令晚眼睫微顫,眼前的水光讓他陰狠的面色模糊扭曲了起來。

    她也不想就這樣,丟臉地在他面前哭,真的,她真的不想這般狼狽地在一個罪魁禍首面前哭成這樣,可眼淚就是怎么都忍不住。

    眼前的這個人是她的惡鬼,是她的修羅,是她拼盡全力也掙扎不開的夢魘。

    現下他東山再起,自己敗的一塌糊涂,永無翻身之日。

    五年啊,即便她寧愿墮入深淵,也要拉下去的惡鬼,現下依然纏縛在她身邊。

    陸令晚突然一笑,忽的就釋懷了。

    紙張在她手里皺成了一團,她隨意抹了把淚,站直了身,看著外頭一點點壓下來的黑夜:

    “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她深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我自己種下的惡因,便心甘情愿吞下這苦果。侯府對我的處置我認了,往后便在家廟青燈古佛了卻殘生,我沒什么好怨的。只是齊昭南,我沒有輸給你,我只是輸給了這個世道。苦樂自當,我的災厄我認了,而你的,不會遠了。”

    她說完便轉了身,只再無留戀和掙扎。

    如果囚禁一生,可以擺脫他,她愿意。

    身子卻被人猛地一扯,推到了那香案上,爐鼎“咕嚕嚕”的滾了下來,厚沉的香灰撲灑在地上。

    待睜眼時,對上的便是他盛怒的眉眼,以及自己被他縛壓在案上掙扎不得的境況。

    他開始了動作,盛夏的天兒,雪青色的紗裙在他手中是那樣不堪一擊。

    她掙扎,她悲憤,她怒不可遏,她悲怒交加:

    “你瘋了!這是你們齊家的祠堂!你好歹也曾喊我一聲母親!”

    他將手一揮,滿墻的牌位“呼啦啦”落了一地。是那樣的瘋狂,瘋狂的讓她懼怕:

    “拜你所賜!我早已被逐出宗族!況且我本就不是這齊家的子孫!母親?你配嗎?你多次算計我,構陷我jian污你,害得我死里逃生,流放三千里,這聲‘母親’你配嗎!你自己不也說了,那是曾經,如今不過是齊家的棄婦,究竟憑什么在我面前擺你那副清高樣子!”

    他說著伸手一探,接住了她掙扎間從她袖中滑落的帕子,折了兩折疊成四四方方的一塊兒,放進了她嘴里:

    “咬緊了。你我到底恩愛一場,這是最后的體面。”

    又是一摞牌位“噼里啪啦”的掉下來。

    她看著頭頂那塊長長的匾額,上面是清正端方的四個鎏金大字 “敬慎明德”,喉嚨里突然就失了聲,嘴一張,那方帕子就掉落了出來,她連最后的體面都沒有了。

    ***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陸令晚猛的睜開了雙眼,背后也是汗津津的冷膩。

    她怔了好一會兒,這才恍然,不過是一場夢境。

    陸令晚坐直了身,手指將棉被捏得發緊,她眼下尚是清白之身,可是齊昭南,他真的會放過自己嗎

    夢里那一幕,何嘗不是懸在她頭頂的一把刀。

    正在此時,她聽得門外一陣喧鬧,她想撐起身子出去看一眼,木香卻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 夫人!咱們的屋子被黑甲軍圍了!他們說……說要帶您去見故人……”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