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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心頭白月光 第2節

    陸令晚這才想起這茬來,是剛才她嚇昏了頭。

    意識回籠,她便不愿多待,也不想在這當口探究他為何而來,掙了他的手便要回去:

    “這里不方便,有什么話回去再說。眼下是給皇帝相看的當口,我不能出岔子。”

    只是齊昭南哪肯放她離開,順勢將人整個摟到懷里,嘴角染上幾分笑意:

    “生氣了?放心,不會被人看到的。我做事何時出過紕漏?”

    陸令晚也知他出現在這兒必然有了安排,心下稍定,但還是忍不住生出些悶氣來。

    她素來謹慎慣了,是個走一步看三步的性子。眼下這人分明無甚要事,卻讓她冒著風險前來,她如何能不惱。

    齊昭南見她抿唇不語的模樣,知道還氣著,卻也不哄。

    他背倚著假山,手上卻得更緊。忽又騰出一只手來,往她臉上一捏:

    “怎么?只準你背著我來給皇帝相看,就不準我嚇你一嚇了?”

    陸令晚被他這么一捏,頓時耳根子都紅透了,又羞又怒。

    想平日里兩人大多時候都發乎情止乎禮,今日這廂像是偏要跟她作對似的,竟這般撩撥于她。但聽他所言卻有些心虛,只壓下了羞惱,垂下眸來:

    “我在家中的艱難,你是知道的,此事我早先便與你說了。你不也說,一定有法子讓我選不上妃嬪?到底是什么法子,你現在可肯說?”

    ***

    皇帝朱承梓從欽安殿走出來,服侍著的張通見今日秋陽正盛,就要吩咐后頭的jsg人上前來給陛下遮陽,皇帝卻一擺手制止了。

    剛走出沒幾步,遠遠的便瞧見通往千秋亭的那道上圍攏了不少的官家貴女。或對鏡理著鬢釵,或賞著沿路的花木,倒頗有些守株待兔之感。

    皇帝朱承梓不經抬手按了按眉心。

    眼下是他即位的第三年。

    先帝駕崩卻無子。他乃是由當今太皇太后與一干肱骨大臣親自擇定的繼位人選。

    先帝晚年病重無子,藩王蠢蠢欲動,打的厲害,他為避免卷入爭儲的風波,便早早的建了道館住了進去。這些年早已經修得個清心寡欲,男女之事已不甚上心。

    眼見這幾年的光景里,諸般事宜已有了著落,自己親娘便緊著為他選納妃妾。

    跟隨在后的小德子看出陛下煩惱,躬身建議道:“若陛下喜清靜,不若取了東邊的道,從那萬春亭繞一圈兒,只是要費些腳程。”

    皇帝聽罷,看了那小德子一眼,卻沒有多說什么,抬腳往東邊而去。

    小德子見此這才心下松了一口氣。

    一直走到萬春亭,周遭才算靜了下來。抬首一望,天際湛藍,一排排大雁拍翅而過,耳畔幾處鳥蟲啁啾,頗有些意趣,皇帝朱承梓的心情也好上了幾分。

    倒是到了拐角,皇帝卻聽那假山處傳來喁喁低語。走近了幾步,卻恰巧聽到了一句“你不也說有法子讓我選不上妃嬪?是什么法子?你先下可肯說了?”

    張通聽的心中一驚,話語里合該是此次入宮給皇帝相看的貴女,眼下竟似與個男人在私會。

    剛要上前喝問,皇帝朱承梓卻一擺手制止了。

    他上前走了一步,將遮蔽的竹葉撥開了一些。

    恰好一張姣好的面容仰面看著身前的男人,秋日的暖陽打在她瓷白的臉上,愈發顯得清透皎然,隱約露出個鵝黃色對襟領子,眉目如畫倒還在其次,難得的是眉眼間那股清冷卓然的氣質。

    美人如花隔云端。

    此時卻有一只貍花貓從假山處繞了出來,輕輕“喵嗚”了一聲,便□□著毛茸茸的爪子。

    倒是驚了陸令晚一跳。齊昭南倒是看了那貓一眼,眼角笑意更深,趁她不備,往她臉頰上啄了一口:

    “是只貓罷了。原來阿晚你也有這般草木皆兵的時候。”

    陸令晚此刻真是氣急了,他那蠻橫性子她素來是知道幾分的,只是多少也要看看場合。

    這人分明是因為她要選妃的事心中有氣,便挑著眼下的時候來拿捏撒氣來了。

    她不禁拿眼瞪他,覺得這人一旦蠻橫起來,真是有幾分可恨。即便自己選妃之事對他有所虧欠,可兩人早早的就說開了。

    齊昭南見她這是要發作的模樣,才心滿意足的笑了,捏了捏她瓷白的臉頰:“去吧。”

    陸令晚這才如蒙大赦,也不想現下同他理論生枝節,只咬了咬唇,抬步往假山外走去。

    齊昭南難得見她這般倉皇而逃,便彎了彎眉眼,笑了。

    張通小心覷著皇帝的臉色,回想方才假山后的情景,脊背有些發涼。

    那男人的聲音他是聽得出的,乃是忠勇侯世子齊昭南,也就是先帝的meimei,明華大長公主的獨子,如今太皇太后嫡親的外孫。

    皇帝定然也是認出來的。原本那貴女在宮中私會是大罪,可因著世子這一層,皇帝這邊只怕也只能輕輕接揭過了。

    “走吧。”

    皇帝收回目光,淡淡的道。

    ***

    陸令晚一路急行,卻碰上了迎面找來的張春華。張春華一見她,這才松了一口氣,急得拉過她的手來:

    “jiejie你哪去了?陛下就要來了,掌事公公讓咱們列好隊,可不能耽擱了。”

    陸令晚由她扯著,腳上也加快了腳步:

    “許是晨起喝水喝的多了,方才便去更了衣。”

    “陸jiejie,你臉怎么這樣紅?”

    陸令晚拿手冰了冰發燙的臉頰,沖她笑道:“許是方才走得急了些。”

    兩人趕到時,果然見一眾官家小姐皆排成兩排,已是就差她們兩人了。兩人急急按照次序入隊。

    “兒臣參見母后。”

    圣母皇太后李氏見自己的兒子終于來了,展顏一笑。

    她人保養得宜,一身秋香色寬袖宮服,頭上幾支含珠的鳳釵,人顯的雍容又雅致。

    “可是來了,讓哀家好等。”

    太后李氏將畫冊往他面前一推:“這是眾位官家小姐的畫像,你且看看。”

    皇帝接過來卻并不翻看,只道:“不必了,反正人都候在旁側了。便讓太監領過來見見吧。”

    太后李氏想想也是這個理兒,便招呼自己的大太監。

    周順領著眾貴女來覲見。原本依著太后李氏的意思,是要辦一場選秀的。

    只是皇帝直說不必如此耗費,且聲勢太過浩大了,老祖宗那邊的人定會插進來,屆時反倒不好收場。

    太后李氏想想也是,只以過壽的名義選了二十余位官家小姐來這御花園中,讓皇帝挑個可心的留在身邊。

    隊伍的次序是按照畫冊的順序排的,陸令晚排在第五個。

    現下已念到第四個,陸令晚的心不禁提了起來。

    方才那掌事公公說過,若是太后賜下珠花,就是選上了的意思。可她瞧著前幾個不過是自報上家名,太后夸贊幾句或皇上問幾個問題,卻都沒有被選上的。陸令晚不禁摸不準這帝王的脾性和喜好。

    眼見著第四位也被小太監領著走了,陸令晚領了領心神,走上前一步,恭敬行了一禮:“小女姓陸,名令晚,戶部左侍郎乃小女伯父。小女恭請太后、陛下圣安。”

    朱承梓抬眼細細打量她一番,不是那假山私會的女子又是誰?

    皇帝將手上的紫檀珠撥弄了幾顆,心里不齒,想她倒是裝的一副溫順嫻靜的好模樣。

    一旁的太后見了人卻是極滿意的:“哀家聽過你的名聲,坊間有言,陸氏女令晚芬芳高潔,貞靜淑婉,今日一看,果然不俗。你且抬起頭來。”

    陸令晚依言抬首,卻恭謹地半垂著眸子。余光里掃見坐在亭內的皇帝,大約一身月白色常服,眉眼看不分明,只是氣質疏離清冷,倒有種隔山望水之感。

    “貞靜淑婉”四個字聽在皇帝耳中,只覺諷刺。

    他看向那恭謹而立的女子,似是有意為難:“哪個婉字,可是‘嬿婉及良時’的‘婉‘?”

    這一句詞顯得實在太過旖旎露骨,眾女不禁紅了臉。

    陸令晚卻仍維持著那副平和的面容,端正回道:

    “回陛下的話,是‘晚來天欲雪’的‘晚’。”

    太后原本也覺得皇帝這一句問的不妥,想想兒子平日里那清心寡欲的模樣,覺得該是對此女動了些心的。

    見那女子這般寵辱不驚,心中更是滿意。雖然這女子的姑姑曾嫁到忠勇侯府做繼室,可到底人已經去了,如今倒是沒什么。

    如今那戶部左侍郎既有讓她來參選的意思,想必也是對皇帝的示好。

    “陛下覺得如何?”

    皇帝見她此刻竟然還端得住,又想他那堂弟齊昭南往日里做的那些添堵事,頗有些厭屋及烏之感,倒是難得促狹了一回:

    “不過爾爾。”

    聽的這句,陸令晚的臉頰“噌”的就紅了。

    雖然她不想被選入為妃,可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女郎,美貌上多是受人夸贊。

    如今驟然受人貶損,那人還是九五至尊,多少還是覺得羞恥。

    果然身旁有幾個官家小姐繃不住的,便有當場恥笑的。

    太后面上也有幾分尷尬,不知自己兒子這是怎么了明明往日里是最溫和圓融不過的。

    皇帝這般說便是沒選上的意思了。

    一旁的小太監見她遲遲立那兒不動,忙上前提醒,要帶她離去:“姑娘,請吧。”

    陸令晚咬了咬唇,心中到底有氣。

    想來自己這些年不知付了多少努力,才經營了那些好名聲。如今那人高高在上,不過輕飄飄的一句“不過爾爾”,她的多少努力便付諸東流了。

    心中的那股倔勁兒一上來,抬眼看向皇帝,恰與皇帝那饒有意味的目光撞上。

    她卻也不慌亂,順勢收回了目光,朝旁側的小太監行了一禮:

    ”不敢請爾,固所愿也。”

    皇帝撥弄著紫檀珠的手忽的一頓,眉頭一挑。

    同一個“爾”字,尤其后半句那“固所愿也”,這是拐彎抹角的告訴他本來就不稀罕做這個宮妃。

    只是人家那話分明是對那小太監說的,他倒也不能借此發作,倒是有那么幾分氣性和才氣。

    皇帝勾唇笑了下,倒也不以為忤。

    陸令晚由那小太監領著一路出了宮門,臉上的緋色已經收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