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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覺實在睡不踏實, 先是半路接到邢慨的電話,這廝應該是聽說顧鐸的行程,先抱怨他回來都不吭一聲,又磕磕絆絆地切入主題:“那個……我做的系統吧,不是很靠譜, 好像后續遺留問題挺多的。鐸兒,啊不, 顧哥!你就當幫我個忙, 我怕——” “停停停!”顧鐸道,“怕就練練膽,哥也只能幫你這么多。再見,路上呢, 不聊了。” 司機正開車,聽見喊「停」,直接踩了一腳剎車。顧鐸撂下電話,正想叫師傅接著走, 卻恰好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準確點說, 是一大一小的兩個人。 小的那個活像一棵豆芽菜, 太遠了看不清;但大的那個,赫然是虞知鴻。 這會已經回到了軍部三區的家屬樓附近,時間也沒太晚,七八點。放在春夏季節,算是出門遛彎的好時候;秋冬差一點,外邊的溫度已經隨著太陽落山而降下來,大多人行色匆匆,應該是加班后趕回家。 于是,馬路對面的兩個人就更顯眼了。 他們杵在路口等紅綠燈,看上去不慌不忙的——這倆人也實在急不起來,因為大的那個坐著輪椅,行動不方便。 顧鐸瞬間沒了應付邢慨的從容勁兒,將錯就錯給司機師傅付了錢,就地下車。 與此同時,人行綠燈亮起,虞知鴻帶著小豆芽走上斑馬線,穿過馬路,上了對面的人行道。 顧鐸想了想,沒追上去,而是隔著這條不遠不近的雙向車道,跟在他們的旁邊。 其實現在各處的居民區都差不多,暖色的路燈、鱗次櫛比的小商鋪、還有喋喋不休的大喇叭叫賣,早上一般是豆漿和油條,中午換成大餅子,晚上還有燒烤或者花飯。從北走到南,最大的區別,恐怕就是三五成群地鄰里口音不一樣,北方的方言好聽懂,南方的神秘一點。 但奇怪的是,這里明明不是顧鐸的鄉音,他也沒在這生活幾天,卻在此時此刻忽然嗅見了人間煙火氣。 “可能是……看見熟人了?”顧鐸尋思著,“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房產證上寫的就是這。” 所以,他在大馬路上神游、錯過最后一個能通過馬路的斑馬線,大概也是想房產證的緣故吧。 他也一定不是因為虞知鴻就要進小區而著急,是太惦記房產證,顧鐸才會干脆橫穿馬路,沖到路中間的護欄前,雙手一撐翻身躍起—— 然后就順理成章地遭了交警。 “請出示證件……軍部的人?”交警大叔語重心長,“噯,軍部的孩子,應該更懂交通法規啊。下次可不興這么橫穿馬路了,要注意安全。你有什么事這么急,能比自己的生命還著急么?年輕人,要有平常心……” 顧鐸聽得抓耳撓腮,卻也無可奈何,只能等大叔嘮叨完,目送他下班,再蔫頭耷腦地回去。 可沒想到,才進大門,就看到他跟丟的人坐在門廊下。 顧鐸明知故道:“好巧啊,你們怎么在這。” “等你。”虞知鴻微微抬起頭,看著他說,“好久不見,該和你打個招呼。” 顧鐸僵硬地點點頭,還沒反應過來:“哦……哦,好久不見。你住哪啊?” 虞知鴻:“你家對面。” 顧鐸:“……” 虞知鴻說著要往回走,顧鐸慢吞吞地跟著,雙手都插進了牛仔褲的口袋——不揣進口袋,他都不知道應該放在哪才合適。 那些好容易分門別類的記憶又亂套了,畢竟系統里那個虞知鴻也是真的。一時間,大學同寢的回憶、在軍部拍桌子吵架,還有「覺醒部隊」實驗下的重逢,紛紛亂亂的回憶疊加在一塊,比薛定諤的貓還薛定諤。 畢竟人家貓才「生」和「死」兩種狀態,而他和虞知鴻,從朋友搞成單相思,再變成見面就吵架的死對頭,又活生生鬧成睡一張床生一個崽的關系。 尤其是,此時此刻,虞知鴻的身邊還跟著一顆小豆芽菜。 顧鐸不由得落后兩步,把目光放在那個小孩的身上。 近看他才發現,這小孩不是在幫忙推輪椅——倒不是他不想,是身高和力氣這種客觀條件不允許,只能幫倒忙地半掛在椅背上,還得虞知鴻注意著別摔到他。 顧鐸看不下去,干脆雙手在小豆芽菜的胳膊下一擎,把小孩撈進懷里抱著:“看你這兩步走得怪費勁,抱穩了啊。” 小孩響亮地說:“好的爸爸!” …… 顧鐸差點沒把自己給摔出去。 虞知鴻無奈地說:“阿明,不許鬧。” 小孩還委屈上了:“我沒有!他就是我爸爸!” 顧鐸簡直要裂開:“不是,虞知鴻你等下,你叫他什么?!” 虞知鴻只好說:“我回去再向你解釋,好么。” 顧鐸這下抱的不是孩子了,活生生變成了一顆燙手的山芋,還偏偏不能丟。「山芋」也沒個自覺,仗著沒人揍他,十分之囂張,一路「爸爸長」「爸爸短」地叫著,惹得無數鄰居震驚回望。 還能聽到有人說:“這不是二區的司令員和特戰隊老大么?怎么回事!孩子都有了?!” 顧鐸:“……” 從各種意義上,這都是一條沒法反駁的八卦。 大概是心情太復雜,到了虞知鴻家,顧鐸甚至沒發現這里有點過于缺少生活痕跡、明顯是新搬了住戶,只覺得造化弄人,自己居然那么久都沒發現虞知鴻就在對門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