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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父子倆去體檢,顧鐸跑去數據室找韓秋嶺。韓姑娘正一臉嚴肅地看著機打的數據分析結果,見面第一句話就是:“祖宗,您……昨天半夜干什么了?” 迎著這道看禽獸一樣的目光,顧鐸一頭霧水:“我?開演唱會做任務唄,怎么問這個。” 韓秋嶺把兩人的精神狀況數據拿來,虞明的不必說,五彩斑斕實屬正常,頂多不太適應現代生活;虞知鴻的則和上次相仿,只有一道痛感系數,且在昨天半夜出現了異常的峰值,以及在剛剛有一處小的波動。 “十二號的身體機能適應良好,只有腳踝受到過嚴重打擊,在當時應該成粉碎狀了。如果不是放在覺醒后,恐怕很難完全治愈。”韓秋嶺一指那個小型波動,“而且通過剛剛監測時的問答,可以看出他對治療措施有些排斥。祖宗,您不能強求,十二號的情況遠不如粗測后的預計樂觀。他或許愿意答應您什么,可數據不會騙人,從本能來說,他在排斥復健。” 她往下拉動表格,剛剛生成的數據精準地浮現,碼列出令人遺憾的結果,“后邊的都是派生問題。12號長期處于疼痛刺激下,沒有食欲、沒有融入社會的想法、沒有情感表達,這些都很正常。” 顧鐸陷入沉默。 “韓總,”通訊器被呼叫,“十二號剛剛說,希望接受藥物治療。” 韓秋嶺用眼神征求顧鐸的意見,顧鐸摁了暫停收音,問:“他……副作用大么?” 韓秋嶺說:“舊傷需要復健治療,而且我維持之前的判斷,他更多的問題在于心理上。目前我只建議服用止疼藥。” 顧鐸嘆了一聲,說:“開吧,告訴我劑量,我看著他吃。” 韓秋嶺寬慰道:“祖宗,您只要有點耐心就行。他既然在您面前挺正常的,那就是承受能力夠強,以后……” “你也說以后,得先有「以后」。”顧鐸隨手關了監控,“我這回去基層,情況比十二號還不樂觀。有個部門成天給我上眼藥,估計是警告我呢……我就是想在出去打仗前,好歹讓他有點起色,能自己生活。” 這回輪到韓秋嶺沉默了,她想了想,說:“其實辦法也有,只是您肯定不答應。” 顧鐸道:“說說?” “改造。”韓秋嶺道,“如果他可以覺醒「不死」屬性,這些問題都能夠迎刃……” 果不其然,不等她說完,顧鐸就道:“不行。” 他喚醒鳳凰,叫這人工智障去管打印機,把結果打出來留存,“唯獨這個我不答應,你也別和他說。人體實驗的事,禍害我一個隨意,再有第二個,你們選誰我都不答應。” 顧鐸歷來堅持人體改造有違人道,無論如何衡量利弊,都繞不開一個「人性」和「倫理」。固然眼下的時期特殊,可未戰就先犧牲一批人,還是些本不必經歷這些、臨死前被強行帶來、非得報這強買強賣救命之恩的外時空來客……那連師出有名都變成了無名。 韓秋嶺打小淘氣,是顧鐸把她管老實、引上正路的;在全家要求她找個「輕松穩定工作」時,也是顧鐸一手安排,幫她進的科研部。顧鐸的想法,韓秋嶺再明白不過。 她勸道:“祖宗,各人都有各人的路。您還是寬心吧。” 顧鐸卻說:“是我帶他回來的,我就得負責到底。” 顧鐸將自己和虞知鴻的關系一錘定音,韓秋嶺再沒什么好勸的,只好放人。 顧鐸出來碰見虞知鴻,扯出笑來,輕松道:“等著,我去給你拿止疼藥。” 然而虞知鴻的臉色顯得有些忐忑,欲言又止。顧鐸便又道:“怎么了?” 虞知鴻回答:“抱歉,我會盡早適應治療。” 顧鐸忽然覺著,這人是不怎么正常了。 虞知鴻順從得不像話,脾氣好得不像是沙場上練過的,說什么聽什么,還會煮早餐,學東西也快,這些看上去不錯,但唯獨不像一個來到陌生世界的人。 顧鐸先前一直覺得,只需要治好虞知鴻的腿,那這人完全可以過得不錯,哪怕自己去宇宙戰場打個三年五載……或者埋在哪,他也能開始新的生活。 可現在,顧鐸恍然發現韓秋嶺說得對,比起「適應現代社會」,虞知鴻更像在完成一個名曰「不給顧鐸添麻煩」的任務。 顧鐸驀地嘆了一聲,道:“虞知鴻,你犯不上道歉,這沒什么對不住我的。你不是我的麻煩,我就是,單純盼著你好一點。” 可是他說完,眼睜睜看著虞知鴻略一頷首,垂下眼簾;聽道這人回答:“我很好,你不必擔心。” 語氣平靜得就像前些天發生的那些對話,無波無瀾,好像多真心實意一樣,而非是迎合顧鐸的想法。 顧鐸只覺得一陣無力。 他此前一門心思撲在潛伏和任務上,不是家國大義就是人類存亡,卻沒看到身邊的悲歡離合。 這位老祖宗鮮有地回味起無能為力的感覺。 作者有話說: 抱歉抱歉,昨天寫這章推了好幾次,實在沒寫完。 小劇場: 覺醒戰爭的時候,全世界的人種都混在一塊,到了某個民族或者教派的節日,大家也就索性一塊熱鬧。 顧鐸這人有點筍,到了每年六月的六七兩天,就騙隔壁的白人哥們,說這叫「高考節」,要做卷子慶祝,然后把從書店廢墟刨出來的五三給他,讓他做完形填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