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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鐸的心神驟然一松,往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滑去,眼前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抹血紅。 那是虞知鴻捅他一劍時的顏色。 顧鐸很是困惑地想:“我怎么還活著呢?這就算投胎了?” . 顧鐸上輩子是個劍客,十六歲那年不堪師父的嘮叨,背著劍離派出走。 他的一手劍法出神入化,在江湖上混了幾年,愣是沒認過一個輸字,還闖蕩出了一點「俠名」。 那天他在一處草垛子上看星星,聞到遠方的烤rou香,便提著酒去換rou吃,三言兩語聊出這些人是當朝賢王虞知鴻麾下的征北軍,正要去北境。 顧鐸眼睛一亮:“當兵的會用劍么?” 小兵打了個酒嗝,豪氣干云:“當兵的不會使劍,那,那還當什么!” 顧鐸也喝得七葷八素,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掏出一兜銀子和劍:“來!誰……能贏我半招,拿去!” 一柱香后,附近的小兵叮了咣當地躺了個干干凈凈。 虞知鴻來巡營時,恰看到這一幕。 顧鐸只和這些人喝了一場酒,根本記不住人臉,看到還有個站著的,便對他哂道:“哎!無敵當真寂寞,來?我讓你一招。” 虞知鴻從地上隨便撈起一把劍:“不必。” 話音未落,劍勢已到! “好劍!” 顧鐸醉得直打晃,但一側身,正正好好避開劍鋒,恰如其分地讓了一招。 虞知鴻這才正眼將他瞧過。 顧鐸生得劍眉星目,舉手投足自有一派豐神如玉的倜儻,笑得瀟灑,劍也風流。兵刃在他的手里不像殺人利器,仿佛自有神韻。 鋒芒相接時,他原本一劍指向虞知鴻的面門,待看清對面這張臉,卻陡然往下挪了三寸,變成刺向脖頸。 顧鐸真心實意地夸道:“臉好看,不能劃。” 虞知鴻:“……” 虞知鴻擋住這招,不守反攻,面無表情道:“彼此。” 顧鐸聞言,也不打了,竟深以為然地將劍丟下,一彎腰躲過劍鋒,泥鰍似的滑到虞知鴻身邊,勾住他肩膀,大喜道:“是么?知我者,兄臺你也。不打了不打了,你我投緣,銀子你拿去!” 虞知鴻:“……” 顧鐸有模有樣地環(huán)顧一圈,一邊塞給他,一邊壓低聲音,湊在他耳邊說:“誒,我聽說你們的咸什么王兇得很,別讓他看見啊。” 剛被迫收下銀子的賢什么什么王:“……” 顧鐸早醉了,「債務」結清后,干脆連腦子都不要了,稀里糊涂地趴在虞知鴻身上,只管給自己找個睡覺的地方:“我困了。你住哪?走,咱們回去睡……” 話沒說完,虞知鴻肩上一沉,便已聽到悠長的呼吸——這人居然都打上了鼾! 虞知鴻:“……” 賢王殿下領兵八年,一向治軍嚴明,凡事親力親為,座下皆虎狼之師,所到之處,敵人皆聞風喪膽。 可此番查夜,非但沒來得及嚴懲不守軍紀的兵士,還帶回來一個醉醺醺的酒鬼。 第二天早晨,顧鐸睡到日上三竿,睜眼就找不到北了。但出門亂喝酒、喝完隨處睡,這事他是個慣犯,就算在全陌生的地方,也完全沒在慌的。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懶起了床,抱著枕頭、鉆回被子里左蹭右蹭。 虞知鴻練完兵,回來就看到自己這一床枕頭被子橫飛的樣子:“……” 顧鐸聽到動靜,伸出個腦袋,壓根不記得他是誰了,睡眼朦朧地說:“哎,昨晚多謝了!” ——看上去這人還沒躺夠,完全不準備起來。 虞知鴻打小就規(guī)矩,從床鋪臥室書房、到他自己,統統整整齊齊,他忍無可忍道:“起來。” 顧鐸耍賴道:“我不,我還能睡。” 虞知鴻反手取下架子上的劍,斜斜指過去:“起來!” 顧鐸頓時醒了,大驚失色地舉起雙手往床下滾:“你指著我還怎么起……好好好,我這就起!別沖動,別手抖啊——” 虞知鴻問:“你是何人?” “我從鶴陽來,游方散人……”顧鐸舉著手,退到一邊,用下巴一指桌上,“通關文牒在這。你不信自己看。” 虞知鴻查過一遍,知道他說得沒錯,把劍擱在桌子上:“何故來此?” 顧鐸松了口氣,往椅子上坐,還給自己倒了杯水喝:“我就是路過,昨晚聞著有rou味,找人喝點酒。” 他一拍腦袋,“對了!兄臺,聽說你們這管的嚴,昨天和我喝酒那個……張老哥,他——” “軍紀處置。”虞知鴻說,“你倒關心他。” 顧鐸一愣,低頭看看杯子里的茶水,鄭重其事地灑在地上。 虞知鴻眉頭一蹙,沒來得及呵斥,他已嚎了起來:“張兄啊!!張兄,是小弟對你不住啊!!” 虞知鴻:“?” 顧鐸沉重地問:“張兄啊!張兄……他可有家眷?” 虞知鴻歷來說一不二,軍中將士對他也是敬畏非常,萬萬沒見過這等撒潑打滾的,一時反應不過來:“你找他家人做甚。” 顧鐸道:“當然是視若己出……張兄?!” 那姓張的老兄捧著一沓子悔過書,站在門口尷尬地說:“顧兄?這……倒也不必。” 顧鐸:“……” 顧鐸年紀小武功高,虞知鴻惜才,稍有招攬的心思,鬧完烏龍,叫人拿了吃的來,給他當早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