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御雪看出江家主的為難，道：“我?guī)熥鹁褪请S口問問，若是不行，我們住在別處也可以。”

    江家主感激地對沈御雪作揖，他不能讓陸焰住進(jìn)江云野的院子，但可以讓他們住在旁邊，一墻之隔的另一面就是江云野生前所在的地方。

    江云野的院子有一顆高大的楊柳，樹葉翻過墻頭在這邊的院子里伸展枝丫。下人說江云野沒事就喜歡躺在這顆樹上彈琴吹簫，他在的時(shí)候，樹上還有很多鳥兒。但他死后，那些鳥兒慢慢地就飛走了。

    陸焰站在墻下的樹蔭里，他抬頭仰望，仿佛能看見紅衣少年午后在樹上打了個盹，若是聽見有人叫自己，就調(diào)皮地睜開一只眼睛偏頭往下看，卻不吱聲應(yīng)答，非得等人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在樹上問有什么事。

    陸焰一時(shí)出神，仿佛身臨其境。

    沈御雪鋪了床，出來時(shí)陸焰還在樹下。遠(yuǎn)處山林中的鳥兒似乎感覺到了什么，振翅盤旋在江家的上空，停在屋脊上，樹梢上，豆大的眼睛圓溜溜地看來看去。

    陸焰吹了聲口哨，鳥兒們立刻鳴叫起來，曲調(diào)歡快，就像是在迎接他一般。

    江家的人不免有些驚訝，這些鳥就江云野在的時(shí)候才那么乖。不過很快當(dāng)他們知道朱雀在江家時(shí)，不由地收起了自己的那點(diǎn)好奇心。

    朱雀為百鳥之王，吸引幾只鳥兒算得了什么？

    沈御雪站在廂房門口，見狀若有所思。

    陸焰遣散了那些鳥兒，他心里對這一切有種熟悉感，他知道是因?yàn)榱硪粋€記憶。他的視線從天空收回，在一次落到眼前的圍墻上，迫不得已之下，他恐怕得當(dāng)次小人。

    “師尊。”

    身后沈御雪的聲音徐徐傳來，陸焰回頭，沈御雪隔空和他對視，那雙眼睛平靜溫和，他問道：“師尊，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陸焰的身體里有兩段記憶，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除了沈御雪就剩下蒼決。陸焰自己本身記憶不兼容，反倒不如沈御雪清楚。

    但是他這次到江家的表現(xiàn)有些奇怪，沈御雪聯(lián)想到熒惑問他是不是神魂有異時(shí)他的反應(yīng)，料想他就算沒有想起來，也必然是知道了。

    陸焰轉(zhuǎn)身走向沈御雪，他之前打算在自己完全想起來后再告訴沈御雪這些事，以免他空歡喜一場，甚至更糟糕的還要面對其中一個的離去。

    但如今他想明白了，既然這段因果在他身上，不管能不能想起來，他都是江云野。

    “之前在自由城，蒼決把情況都告訴我了。我這次來江家，就是想看看在曾經(jīng)生活的地方能不能想起來那些事。”陸焰不再隱瞞，他承了江云野的因果，也該為他做點(diǎn)事。

    聽到意料之中的答案，沈御雪沒有歡喜。陸焰就站在他跟前，他的模樣和江云野沒有相似之處，他們相同的是性格。

    江云野張揚(yáng)輕狂，同樣心懷天下，他不端世家公子的架子，只要別人求上門來，他辦得到會辦，辦不到也會走一趟。

    他迷離沈御雪舞劍的身姿，找了個很爛的借口賴在沈御雪身邊，拉著沈御雪和他比劍。他活的恣意又瀟灑，被人寵著捧著，不似燕南歸那般背負(fù)著血海深仇。

    沈御雪看穿了他的心意，可是那個時(shí)候沒有回應(yīng)。

    沈御雪不禁在想，如果沒有辰少卿作祟，他真的就這樣和陸焰錯過了嗎？化身成了江云野的陸焰看著他和別人雙宿雙飛？

    “怎么不高興？”陸焰瞧著沈御雪皺眉，還以為是自己的隱瞞讓他心生不快，解釋道：“我對這事存了疑心，所以一開始沒有告訴你。”

    “我沒有不高興，我是覺得按照正常的命運(yùn)，有些事好生荒唐。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有一天我會完全忘記師尊，和另一個人互訴衷腸。”

    在前往妖族之前，沈御雪和燕南歸之間已經(jīng)有那么一點(diǎn)苗頭，只是在沈御雪心里，多多少少是在他身上找陸焰的影子。在發(fā)現(xiàn)燕南歸完全不像后，他抽身走的痛快。

    他喜歡燕南歸，到底是真的喜歡他，還是喜歡無限接近陸焰的他？

    “我倒是覺得不荒唐。”陸焰帶著沈御雪往屋子里走，道：“雖然此刻說起來心里會有些不痛快，但如果真的沒有我，我希望你能走出陰影，重新開始生活。至于江云野，你又如何確定不是受了竊運(yùn)者的影響，我才變成了他？”

    江云野小燕南歸很多歲，他出生的時(shí)候，燕南歸已經(jīng)在沈御雪門下修行，他經(jīng)歷了追殺背叛和欺辱，這其中多多少少離不開辰少卿的影子。

    熒惑說過，因?yàn)楝F(xiàn)在這個天道之子不太行，才導(dǎo)致陸焰復(fù)活。

    這樣一想，江云野這事還真說不好了，他們唯一能確定的是這段因果實(shí)實(shí)在在地落在陸焰的身上。

    “師尊當(dāng)初欺騙我去對付魔族的時(shí)候，就這樣想過嗎？”沈御雪目光沉沉地看著陸焰，他還是第一次聽見陸焰說這樣的心里話。他當(dāng)初為了陸焰那么痛苦，就是因?yàn)闆]有辦法輕易忘掉。

    陸焰聽著這話不太對，心中警鈴大作，他沒接沈御雪這話，道：“現(xiàn)在可不行。”

    過去的爛賬理不清楚，無心之言也可能會傷到沈御雪，陸焰把話題轉(zhuǎn)移到當(dāng)下：“還得多謝熒惑的提點(diǎn)，不然我怎么能清楚地認(rèn)識到自己的感情？我光想想燕南歸會和你走到最后，我就忍不住內(nèi)心的暴虐瘋。就算是江云野，在沒有記起曾經(jīng)發(fā)生的一切之前，我也覺得這里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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