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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老師?”祁九適時地發出聲音,“你在找我嗎?” 他看到晏時清很快地回頭,向他邁了兩步,又很快止住,似乎是想讓自己顯得沒那么急切。 晏時清眼里的情緒還沒褪去,張口時喉嚨里還有點澀意:“嗯。” 他停頓了很久,瞳孔里只裝著蹲成小小一只的祁九,停頓了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這樣是不對的。 于是他接下來的話說得艱難,基本是一個字一個卡頓:“以為你走了。” “有點......”他擰著眉,謹慎地找了個形容詞,“擔心。” 噼啪一聲,祁九無意識間拽著那朵花,一不小心扯斷掉。 他覺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晏時清的行為。 “你怎么不再睡會兒呢?”祁九拎著那朵花朝晏時清走近,“你昨天基本一天沒睡,易感期還剛結束,可以多休息一下的。” 晏時清搖搖頭,兔耳朵在肩上甩來甩去。 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糾結,眼神挪開,又一次地開始醞釀話語。 “不了。”他說,“早點醒來,就能早點看見你。” 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祁九微揚著頭看晏時清,因此他回避視線的動作變得明顯。 他轉著花梗,不知所措,甚至在茫然中升起一些好笑來。 怎么會有人這樣的,祁九忍不住這么想,他以前是說這種話都不會感到害羞的人嗎。 祁九后退了一步,想打破這種曖昧的氛圍。 但是對方很明顯不是很配合,還是和易感期一樣,總是饒在祁九周圍,和他保持著兩步遠的距離。 一起做早餐、一起搬東西、連祁九坐沙發上玩會兒手機他也在。 這種不自在非但沒有隨時間拉長而消失,反而更加突兀起來。 那朵紫色的花被暫時裝進了放荷花的瓶子里,祁九在備忘錄敲敲打打,記著自己一會兒要出去買的東西。 他也順手搜了一下那朵花的名字,叫姬菊。 祁九記下了這個名字,無意間抬起頭,又撞進了晏時清的視線里。 如同皚皚雪地里升起的燈火,深海里暗潮涌動的漩渦,暴露的情緒不刻意去藏,甚至好像有刻意讓祁九捕捉到。 祁九被盯得不自在,于是小心翼翼地試探著,訕訕發問:“晏老師你......是有什么話想和我說嗎?” “有的。”晏時清頷首,以一種輕松平常的語氣告訴他,“早上好。” 此刻已是日上三竿,早過了應該問好的時間段。 晏時清錯過了道早安的最佳時間,找不到說話的時機,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藏到現在才說出口。 而祁九一時間恍惚,冒出腦袋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 姬菊生長在春季四月,怎么會在現在開花? 他摸了摸鼻尖,極力做出正常的樣子,晃晃腦袋回到正題上。 他深呼吸,嘗試放平自己的語調,慢吞吞地問晏時清:“下午有其他安排嗎?” “我們要不要一起去逛商場?” 說來慚愧,本來祁九以為晏時清理解的“追人”,應該就是像小學生喜歡女同桌會去扯人家辮子的做法。 現在想來還是過于天真,對方坦率到一定程度,反而讓祁九無可適從。 祁九意識到這一點是在靠近日暮時分,等來精心打扮的晏時清的時候。 對方衣服是品牌專門量裁的,鞋子是定制款,連手表的位置都有意調整過,他走出來時周邊甚至閃著小星星。 祁九甚至覺得晏時清方才借喝水為由回去繞了一圈,是想全方位展示一下自己。 他好氣又好笑,抱著臂繃著一言不發,看著晏時清轉轉悠悠,好半天才矜貴地過來,和他一起并肩出去。 別墅區的人很少,那天的夕陽很好。 這就是最稀疏平常的時刻,祁九卻恍如隔世,要好久才能從記憶里扒出一點邊角余料。 他們帶著偽裝的身份,像一對最普通不過的情侶,混進人群里,看影子交接纏綿,無所事事地討論晚餐要吃土豆燒牛腩還是意大利面。 祁九曾經拼命祈禱過的心愿,就如此平常地又完成千分之一。 別墅區內安置有商場,兩人不約而同地選擇步行,祁九走在前,沉浸在過于夢幻的場景里,走了好幾步才發覺晏時清沒有跟上來。 他回頭看,發現晏時清在正對他的樹下,抿著唇停住了。 這情緒再明顯不過,不用看耳朵尾巴都能知道他在鬧脾氣,注意到祁九在回頭時還別開了視線。 兩個人中間就是一條僅供行人通行的道路,總距離不超過兩米。 祁九等了一會兒,發現對方還是一動不動,好像是在等自己回去接。 他頓時覺得荒誕又好笑,但還是倒轉回去,軟著聲音問:“怎么啦?” 晏時清就垂著頭,一言不發地等祁九重新靠近他,要走到自己身邊了才硬邦邦地回答:“在生氣。” 樹葉縫隙中泄出的光斑落在他眼瞼,他的聲音很悶,很認真地鬧小情緒:“你沒有夸我好看。” 他還說:“剛才過馬路,你也沒有牽我。” 苦茶苦茶,前期很苦,后期很茶。 救命。 祁九回頭看了眼這五步就能跨過去的路,是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