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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么突然過來了?” 他在此養病已有半年,承宣帝是第一次來,驚訝之外,其實還是有些開心的。 但承宣帝會錯了意,連忙解釋道:“衡哥哥你放心,朝中公務我都處理好了,今天確實很清閑,我偶爾出外走走也沒什么吧。而且我不會多呆的,我晚上就回宮。” 語氣急切而惶恐,其實從前很多時候,承宣帝同他說話時都是這樣的語氣,只是從前他并沒有意識到。 蕭玉衡嘆了口氣,醞釀片刻后,低聲道:“陛下莫急,臣……并非是要責怪陛下。” 承宣帝一愣,空氣中似乎有些東西不太一樣了。 他的心怦怦跳著,猶猶豫豫道:“衡哥哥,如今在這里,你別再這樣叫我了好么?我、我想同你做一對……普通的夫妻。” 蕭玉衡正系衣扣的手停下了,承宣帝緊張起來,生怕他又說出生分疏遠的話,連忙站起來,隨便將扣子扣了,道:“就這樣吧,我還要進廚房,外面的衣裳先不穿了。” 他向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衡哥哥,我最近跟御膳房學了幾樣魚的做法,我做給你吃。” 他又怕蕭玉衡批評他不務正業,說完連忙就走,聽到身后蕭玉衡跟上來的腳步便越發緊張,結果沒想到的是,隨著那腳步聲一起到來的,竟然是一聲淺淺的動心的呼喚。 “阿衍。” 承宣帝一愣,渾身的骨頭都有些酥了。 “嗯……嗯?”他驚喜地回過頭來。 蕭玉衡文氣的面上露出和婉的笑容,“小心些。” 承宣帝大喜過望,嘴角眉梢不敢置信地彎了一彎,繼而重重點頭,快樂地飛奔進廚房。 事實證明,蕭玉衡囑咐的“小心些”實在很有先見之明。 承宣帝日理萬機,能分出時間學習烹飪已是極為不易,又想盡快給蕭玉衡展示,故而就只按元思報告的,學了清蒸、紅燒和熬湯三種做法。 學習練習時,所用之魚皆是被御廚處理好后擺在面前的。毫無經驗的他很自然地以為殺魚片魚是最簡單的工序,結果今日進了廚房才發現,之前想的實在太簡單了。 三尾活魚被侍從放在水盆中,承宣帝伸手抓出一條,還沒送上案板,人家就溜了,然后在地上到處亂跳。 承宣帝彎著腰四處去追,卻怎么都抓不住,帝王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蕭玉衡坐在屋里,止不住地惦記總是出其不意的阿衍,便輕手輕腳地靠近廚房,打算只隔窗看一眼就離開,絕不打擾他。 結果還沒走到近前就聽得廚房里一陣混亂,再湊近一看,水花四濺中,承宣帝與三條魚大戰的雞飛狗跳場景便盡收眼底。 承宣帝專心治魚,根本沒注意,直到一轉身撞上個人,才驚覺自己完蛋了。 太丟臉了。 他原本是想給蕭玉衡顯示才能的,怎么就成了暴露丑態呢? 為什么每次都這樣?! 好死不死,蕭玉衡居然還笑了一下,還說“我還以為此時已能聞到魚香”。 承宣帝羞愧得無地自容,垂下頭緊緊捏著拳頭。 蕭玉衡很溫和地像摸孩子一樣摸了摸他的臉,然后與他齊心合力將魚抓回盆里沖洗干凈,又一同抓出一條按在砧板上。 承宣帝提起刀,對著蕭玉衡手下那滑不溜秋的活物屏息醞釀許久,雙手顫抖。 蕭玉衡看著他憋氣的模樣,笑了。 “阿衍從小雖頑皮,但始終善良,對待此等小物亦心存憐憫,一定是個仁君。” 承宣帝簡直不知這是夸贊還是嘲笑,然而他盯著那魚許久,終于敗下陣來,長嘆一聲,將菜刀重重扎在砧板上,退到角落里喪氣去了。 蕭玉衡也不會做這些,于是仍是讓別院的廚子先將魚處理好,再換承宣帝。 承宣帝不想再出任何岔子,將所有人都趕出廚房,對著自己先前記下的筆記仔仔細細地做,一頓飯足足折騰了近兩個時辰。 三尾魚,一碟清蒸,一碟紅燒,一盅奶白湯。 清蒸的淋了鮮汁,紅燒的腹中裹了草菇木耳,湯里加了貝類和小參,另有一碟青清口素菜做點綴,一端上桌便香氣四溢。 承宣帝獻寶一般讓蕭玉衡嘗,蕭玉衡挨個嘗過,細細品過,最后贊道:“阿衍厲害,算得半個御廚了。” 一句話掃清了承宣帝此前所有的頹氣,他心下大喜信心倍增,端起碗筷同蕭玉衡一起吃起來,想必普通人家的夫妻就是這樣的。 “衡哥哥,近日清點宮中庫房,發現有些前朝畫卷,均是大家手筆。其中有幾幅冬梅,我這回給你帶來了,你看看掛在何處,吃過飯后我幫你掛。” 蕭玉衡凝望著像孩子一樣幸福扒飯的承宣帝,道:“是思兒說的我喜歡梅花?” 承宣帝一邊吃飯一邊點頭,“嗯。” “那思兒可有說過,我為何喜歡?” 承宣帝一愣,抬起頭來,“沒、沒有啊。” 蕭玉衡笑了一下,起身去柜中取了個小東西出來,遞給承宣帝看。 一只半個巴掌大的鏤空雕花圓木盒,瞧著十分精致。 承宣帝一愣,這個東西,似乎是…… “我與阿衍共度的第一個冬天,太后將小朵的臘梅裝入此盒送給阿衍,掛在身上便香氣四溢,阿衍十分喜歡,他說這樣好的東西,必要送給衡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