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幽愣了一下，將寶包前后跳躍的話語連在一起細細品來，懂了。

    稚子的竊語充滿了強大的力量, 一瞬間便擊碎了曾經(jīng)的痛苦。

    司幽俯下身，認真地摸了寶包的頭頂和臉蛋，“不要瞎想，寶包不調(diào)皮，一點兒也不。”溫柔的笑意在他臉上綻開，“寶包站累了吧？爹爹抱著你，你能看得更高更遠。”

    司幽剛伸出手，顧重明便搶先一步夾住寶包腋下，將小人提了起來，又將頭一低，熟練地讓寶包坐在自己脖子上，反手扶著他后背，對司幽一笑，“我來吧。”

    短短三字道盡一切，司幽心下了然，自顧重明身后將他與寶包輕輕護住。

    夜色已深，督師營帳忙如戰(zhàn)場，其中傳出的痛叫與喘息聲喑啞壓抑，承宣帝于帳外負手踱步，神色凝重。

    寶包開始頻頻點頭，顧重明將他換到懷里抱，輕聲問：“困了？回去睡覺吧。”

    “不要。”寶包強撐眼皮，趴在顧重明肩頭，小嘴動著，“我想看著君上把小寶寶生出來，他說小寶寶取了名字就告訴我。我還答應了元思和清惠，他們讓我替他們看弟弟或meimei出生，我要守信……”

    “嗯，守信的寶包是好寶包！”顧重明輕拍著寶包的小屁股，“那你就趴在爹爹身上，實在困了就小睡一下，養(yǎng)足精神，醒來再守著君上！”

    “嗯……”寶包實在很困，迷迷糊糊地應著。

    司幽將外袍脫下來，蓋在寶包身上，顧重明左右踱著小步哄著，不多時，寶包便睡熟了。

    二人將小rou墩抱回臥房安置好，顧重明叫司幽也去睡，司幽卻搖了搖頭。

    “君上情況未定，我哪里睡得著。”司幽靠在榻上，“他的產(chǎn)期本在十日后，突然早產(chǎn)，恐怕是因為……”

    “陛下也是一心想討好君上，誰知道……”顧重明揣摩著司幽的心情，勸道，“不過只是十日，想必無太大問題，而且這會兒生了，后面行軍反而更方便。”

    “希望如此吧。”司幽垂下頭，頓了片刻，猶豫地問，“我爹他……”

    “定國伯負責水戰(zhàn)，已奉陛下旨意先去前方布置了。”

    司幽神色嚴肅起來，“今日撕開了進入越國的口子，依敵軍潰敗之勢，此去一百里內(nèi)應無障礙，然后面臨的，就是陽江。”

    顧重明點點頭，“定國伯便是趁著我軍今日大勝，領(lǐng)兵一路向前，直奔陽江去了。”

    司幽雙手交疊，拇指緩緩打圈，想起顧重明信中交待的事情，心頭沉重。

    顧重明明白他的心思，上前擁住他的肩，安慰道：“大幽，你別多想，此事我都計算好了，我們能把握住最后的結(jié)果，一定。”

    顧重明打來熱水，親自為司幽燙腳。洗漱畢，二人上床躺下，卻始終清醒，便又爬起來，吩咐人看好寶包，再去蕭玉衡那里等消息。

    營帳外幾乎是相同的畫面，唯有承宣帝不再踱步，而是頹喪地坐著，一只手按在垂下的額頭上。

    “大幽。”顧重明與司幽在遠處依偎著。

    司幽側(cè)頭看身邊神情懨懨的人，“怎么了？”

    “我們要一起努力，讓戰(zhàn)事早點結(jié)束。”顧重明抱緊司幽的胳膊，“然后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生下肚里的這個，我們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做著不多不少的公務，和孩子們吃飯玩耍，教他們讀書，有空了就各處去逛，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你說好不好？”

    司幽低眉看著顧重明額角輕輕扇動的小龍角劉海，低聲道：“好。”

    “當然了，我還要與你大戰(zhàn)三百回合。你放心，避孕湯藥我一定好好把關(guān)，絕不會再出疏漏。”

    司幽笑了，再道：“好。”

    “等我們年紀大一些，覺得厭倦了，或是孩子們也大一些，有了自己的家，不需要我們在旁，我們也可以辭官，去他處隱居，譬如北境就很好。”

    “嗯，都聽你的。”

    顧重明望著夜幕繁星，開心地笑了。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這樣依偎著暢想以后，那時是說想要一個家，如今家有了，他們就要努力為這個家創(chuàng)造更好的未來。

    繁星被日出的微光黯淡了光彩的時候，嬰孩的啼哭聲傳來，蕭玉衡終于生了。

    太醫(yī)從帳中出來，凝重的神色令承宣帝好不容易現(xiàn)出些許喜氣的臉再度緊張起來。

    “使君……怎么樣了？”

    “稟陛下，君上生了皇子，皇子十分康健……”

    承宣帝急躁地打斷：“朕問使君怎么樣！”

    太醫(yī)深深垂下頭，“君上產(chǎn)程中突然心悸，生下皇子后便……昏了過去。”

    “心悸？！”承宣帝大驚，“好好的如何會心悸？！”

    “君上先前生產(chǎn)時就出現(xiàn)過一次，但當時是因為雙胎壓力沉重、血氣逆行偶然導致，這幾年君上的身體一直很好，此次孕期也始終平順，但方才突然就……”太醫(yī)捏了把汗，“臣等方才檢查了，君上的心悸似是……深埋許久，一朝爆發(fā)，因此……十分嚴重。”

    “深埋許久？一朝爆發(fā)？”承宣帝喃喃自語，突然大怒，“那要你們做什么？！你們一個個坐在太醫(yī)院里，都是吃白飯的嗎？！”

    承宣帝推開太醫(yī)，急躁地進入營帳。

    司幽與顧重明在一旁早已聽到，上前向太醫(yī)細問情形，太醫(yī)無奈又愁苦，道其實有許多病癥都是先前并無預兆，突然就來勢洶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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