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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卿,此事與你所想不盡相同,你先別急,當心身子……” 承宣帝再次靠近,蕭玉衡仍是躲避。 他懷著雙胎,腹部隆起迅速,宮裝寬袍大帶,勉強能將腹形遮掩一二,可一但頻繁行動起來,姿態的不便就十分明顯了。 “給竇將軍與周文章賜婚是為相府與侯府互相牽制,顧重明也是陛下安排的吧?被刺客擄走,是為了讓司幽去救,然后增進感情,監視司幽?陛下,您是一國之君,行事卻如此荒誕……” “沒有!朕沒有!朕怎么可能……”承宣帝驚慌地解釋。 “從前臣以為,陛下只是年少頑皮,又倉皇登基,難免憂思過重行事有失偏頗,可如今陛下卻……” 蕭玉衡仿佛受到了天下最大的欺騙,目光飽含失望與自責。他難過地閉眼片刻,繼而扶著已然十分凸出的肚子屈膝跪倒。 “陛下,臣在外偷聽,又罔顧禮儀,罪當犯上。臣身懷龍嗣,無法即時就刑,自請褫奪封號,發往永寧殿居住?!?/br> 承宣帝驚了,“你說什么?” 永寧殿乃皇城冷宮,廢棄多年,荒蕪破敗。 蕭玉衡扶著肚子再叩首,“使君有錯不罰,何以正宮紀?何以示英明?底下人都看著呢,此事更關聯周文章,一旦周相知道,就不僅僅是后宮之事,所以……” “不可能!” 承宣帝本就有點懵,如今蕭玉衡半點情分都不講,他更加暴躁,慌亂地踱了幾步便喊起來。 “你不要以為你搬出這些所謂顧全大局的規矩道理朕就會聽你的!朕告訴你,你永遠只能待在九華殿,做朕的使君,其他任何地方都別想去!任何念頭都不許有!” 憤怒地喘了幾口,承宣帝繼續抖著聲音道:“朕不會罰你,若你擔心影響朕的英明,就乖乖聽話,不要總同朕對著干!” “陛下!”蕭玉衡震驚地抬頭。 承宣帝冷哼一聲,扭過臉不去看他。 蕭玉衡的眉頭緊緊擰起,“陛下為何會變得如此蠻橫,如此不講道理……” “朕是天子,朕為何不能蠻橫?!若是連你都擒不住,朕還要什么天下!” “你……” 蕭玉衡突然語塞,面容隨之變得極為痛苦。 “你、你怎么了?”承宣帝驚覺不對。 蕭玉衡咬著唇,雙手抱著腹部,身體軟下去。 “衡哥哥!” 幼時的稱呼脫口而出,承宣帝撲上去將蕭玉衡抱在懷里。 “太醫、來人!快傳太醫!” 蕭玉衡的臉迅速蒼白,冷汗也下來了。承宣帝不敢碰他的肚子,只好一遍一遍撫摸他的臉。 墨畫般素凈的容顏痛苦地扭曲著,承宣帝的心亦疼痛難忍。 “衡哥哥別怕……堅持一下!” 蕭玉衡揪住承宣帝金色的帝王常服,“陛下……不當這樣喚臣。” “好,我不喚……你、你別生氣,我方才說的全是氣話,是一時沖動,你不要信好不好?我不該氣你的,我明知道你的身子我還……我真是混蛋!” 蕭玉衡又攥住他的手腕,“陛下,周文章心術不正行事偏激,不可在陛下身邊……” “好!”承宣帝趕緊應下來,“他入朝廷的事先放一放!我聽你的!以后無論什么我都先同你商量!但是、但是去冷宮不行,你受不住的,你就當為我們的孩子考慮……我罰你別的,罰你別的好不好?!” 蕭玉衡嘴唇青白臉色蠟黃,承宣帝驚懼地看著紅色的血水從他身下蜿蜒而出,他抱起蕭玉衡剛要向外沖,太醫終于到了。 保胎足足持續了兩個時辰,蕭玉衡歷經折磨,被挪回九華殿時,已是華燈初上。 承宣帝守在殿外,終是沒能鼓起勇氣入內。 萬一一個說不好,他又氣傷了身子……哎。 承宣帝垂頭喪氣擺駕回宮,想了半個時辰,下了道口諭,罰使君禁足宮中。 蕭玉衡一夜難眠,靠在床上盯著自己脆弱的胎腹,想著承宣帝的種種出神。 翌日一早,他吩咐親信侍衛外出辦事。入夜時侍衛回來,蕭玉衡放下尚未飲完的安胎藥,屏退余人即刻接見。 “屬下按君上吩咐,打探了司將軍與顧大人近日的行蹤,又詢問了街坊,得知司將軍與顧大人的確交往密切,并且都在對方家中留宿過。但奇怪的是,這幾日他倆并未來往,似是刻意回避。” 蕭玉衡修長的手指觸上冰冷的藥碗,思量片刻后疲憊地嘆了口氣,“辛苦你了,先下去吧,本君靜一靜?!?/br> 侍衛退下,蕭玉衡鋪紙研墨,提筆于紙頭寫下“小幽”二字后便陷入猶豫,數次想要落下的話語最終仍是咽了回去。 他將信紙在燈上燒了,撐著空虛而沉重的身體行至門口,吩咐道:“來人,將安胎藥熱一熱,再請圣上過來?!?/br> 承宣帝到的時候并未令人通報,本是不想蕭玉衡接駕折騰,結果一進屋便瞧見他內著雪白中衣外披蠶絲薄氅,坐在燈下讀書。 暈黃的宮燈映得那面龐一半蒼白一半昏黃,眸中血絲,眼下烏青。通身素淡更顯腹部隆起,而肚腹越是隆起,就襯得整個人越發清瘦。 承宣帝心中憐惜與惱火并起,厲聲呵斥侍從:“使君昨日才動了胎氣,今日就這般吹風勞累,怎不知道勸?!” 侍從跪倒,蕭玉衡聽到動靜一抬頭,恰好與承宣帝又焦急又心疼的目光碰上,心中霎時軟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