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喏。”藏青色長袍的男人磕頭,彎腰退下。 侍衛并沒有追究男人是誰,他站在那里瞪著朕,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大概已經將朕殺死無數次了。只是很可惜的是,他的眼神無法殺死朕,甚至不能夠給朕帶來一點兒一絲的傷害:“有話就說。” “你這樣,對得起我們將軍在外征戰么!”他抬手指著朕質問道。 “你這樣,你們將軍知道么?”這么耿直的家伙,上一個大概尸體都已經腐爛了,“如果這里有外臣,你剛才的舉動,就已經可以給你們家的將軍,蓋上無數頂‘不敬帝王’‘心懷不軌’的帽子啦~” 對于將軍的人,朕總是有無窮的耐心,大概一方面因為將軍有朕渴望卻得不到的東西,另一方面其實還是很期待這樣正直的將軍,被他這群蠢貨手下,推上無法回頭的位置。 變得如同朕一樣,或者是比朕更好的模樣。 “我們將軍在外為你這個昏庸無道的皇帝征戰,為了你這個只知貪圖享樂的帝王鎮壓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而你——”侍衛已經氣的話都說不順了,“你坐在帝都,所有的事情都讓我們將軍一人擔著——” “你們將軍啊,”加重了這個詞匯,“知不知道你在質問如今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呢?” 所以說,這個年代像是將軍一樣,有能力又聰明的人,已經不可見了啊:“竊聽帝王與朝堂重臣的對話,視為大罪。打探帝王行蹤,視為大罪。目無尊上行無禮制,視為大罪。你且說說,你的行為……” “有幾顆腦袋給朕砍?” 那侍衛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整個身體都在抖。即便是這樣,他顫抖的嘴唇也在起合,掙扎著擠出了幾個斷續不成詞的字:“你……殺……”與其說是驚嚇,倒不如說是被朕的不要臉所氣的。 “啊,你知道的太多了。”嘆氣,“將軍一直不愿上前,想必你這個做臣子的,也不高興吧。”起身走下了皇座,三節階梯便能夠走到這個男人面前,“要不要幫助你們的將軍,向前一小步,以滿足你們的一大步?” 他跪在那里,比朕矮了太多。沒有將軍的凜凜傲骨,也沒有丞相的百折不屈。他有膽量來質問朕,卻始終無法改變他骨子里認為他低朕一等的自卑。而將軍,他的骨子里便從未認為他與朕有什么不同,這才是朕所看好的。 “你們不是一直都想要你們的王向前一步么?”繞到了侍衛的身后,按著他的雙肩,彎腰將頭抵在他的耳側,“你看,那個位子只需要三步,就能夠站上去啊。”壞心眼的吹氣在他的耳邊,“只需要三步……” 從他的視角來看,那個椅子真的是遙不可及的樣子。 “可是朕的將軍,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 “陛……陛下……”手下的身體正在顫抖,侍衛僵硬的跪在在這里。 “不如這樣吧,朕向你借一樣東西可好?”站直身子,慢慢的撫摸著他的發冠,“你瞧,你們花費了那么多時間都沒能做成的事情,朕幫你們做成了可好?無論是黃袍,冠冕還是王座,朕只需要最后一樣東西——” “就可以讓朕的將軍,向前三步了。” 抬腳轉身,背對著龍座向外面的艷陽天走去:“只是你的腦袋,可能無法還給你了。” 熟悉的血腥味在陰影之處止步,原本早應退下的那個身穿藏青色長袍的男人,提著烏黑的古劍出現在了陰影的邊緣,他單膝跪下,手里提著滴啦著液體的腦袋,語氣縱容又無奈:“主子……” “送給將軍吧。”頭頂的抬眼一如過去一般暖洋洋的,籠罩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就說,是沖撞了貴人。”無須回頭,那人總能將事情完美地做好。 這么好的艷陽天—— ——果然還是找阿骨去睡個覺吧~ “阿骨~~~~~” —————————————————————————————————————————— 若非是大事,太傅已經不再進入宮廷,初秋落葉時分,阿骨大病一場。這場病痛來得太過突然,不過轉瞬他就病到纏綿病榻無法下床。 朕的心思,都放在了阿骨的身上,再也無法分給他人分毫。為此早朝也都停歇了下來,凡事都有太傅在那里頂著,真的重要之事也不會來礙朕的眼。 直至太傅闖入宮廷,距那死在盛夏末尾的侍衛,已經有四個月了。將軍已去半年,阿骨病了兩個月,只有朕還是最初的樣子。可朕寧肯病的是自己,而不是朕的阿骨:“朕沒什么心情和你廢話,太傅。” 太傅蒼老了很多,又或者從那日那跪在朕面前一下又一下的一頭撞地時,他就已經變得老態:“陛下,您是這個天下的帝王啊。”他站在那里,身形不復從前挺拔,“為何與妖物為伍,棄天下于不顧?” 嘆氣:“太傅想要朕做什么?” “臣懇請陛下,收回鎮北軍軍權,剝奪將軍領南之職。”他說的很直接。 如今已經連臉面功夫,都不愿意和朕做了啊。可是他并不是朕看好的人,或者說最初他是的,可如今他已經變得連朕都不認識了:“太傅啊,你的圣賢書,是不是白讀了?”如此天真可笑,“朕都要笑出聲了啊。” 太傅板著個臉站在那里,一副若是請命不得就站在那里不動的姿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