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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陛下降旨,”老人的聲音扭曲,“叛逆之徒,一個不留!” ……‘太子殿下的疑問,臣定會盡心解答?!?/br> “可是如今的朝廷,”微笑,“并沒有那么多兵力?。俊?/br> “臣懇請陛下調兵南下,鎮壓叛亂!” ……‘陛下,儲君乃國之根本,動不得啊?!?/br> “好,”臉上的微笑再也掛不住,“如果這便是太傅的請求?!?/br> 他比起十三年前蒼老了太多,初見時他仍是滿頭烏黑的發,如今變得稀疏花白。初見時他眼睛里的光亮與期待,如今也已經不復存在。甚至比起三年前跪在朕面前痛哭流涕的太傅,現在的他恍若死去。 *2 與朕一樣的,死在了過去。 只是朕是心甘情愿的去死,而他,是被朕逼迫著,踏上了不歸路。 “朕應了,”眼前恍惚是一貫端整的丞相,跪在下面磕頭叩謝,再細看又是如今衣裳狼狽痛哭流涕的太傅,“太傅所說,朕準了?!?/br> 死了多少人,朕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3 直至退朝,太傅都一直在對著朕磕頭,直至額頭紅腫青紫,都未曾停下。 一下一下,磕在了大殿的木地上。 一下一下,如同撞鐘,撞在心頭。 朕忽然有些疲乏,眼前輝煌璀璨色彩斑斕的棋局,不想繼續下下去了:“若無其他事宜,”看著太傅蒼老凄涼的身影,“退朝吧?!边@么說著,朕卻再也沒有了好心情聽朝臣的挽留,一甩袖子離開了。 公公跟在朕的身后,像是以往所做的那般,甚至在朕踏入冰涼空氣中時,遞上了溫熱的手爐:“陛下息怒,”他弓著腰身姿卑微,“為了那種人,陛下不值得動怒的。” 為了那種人? 當年太傅之所以會成為太子太傅,就是因為他十幾年如一日的直言不諱,諫言先帝啊??墒强纯此缃竦臉幼?,是為了他枉死的學生,為了那些在朕謀略之下犧牲的棋子而哭泣。那是發自內心的哀慟,是悲鳴更是絕望的哭音。 一條狗,有什么資格談論朕的先生! “大老遠就能夠感受到你的怒火,”阿骨靠在不遠處的石墻上,“這么生氣啊?!?/br> “一條只知狂妃的瘋狗?!惫苡醒凵墓恚瑤е婚L串的尾巴退下了,“雖起源于朕,可是看著那樣的先生,竟然連一條狗都有資格評論先生,這里很難受?!睋崦呐K的位置,慢慢的靠近阿骨。 對于朕的反應,阿骨冷笑一聲,冰涼的手掌搶過朕手中的暖爐:“說到底,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不是還是你么?!彼纫徊较蛑▓@的方向走去,“今天天去不錯,一起去御花園看一看花吧?!?/br> “沒心情。” 阿骨卻沒有理會朕的反駁,他大步向前不曾回頭,像是肯定朕一定會跟上他的步伐。 朕也……的確會。 今日天色如阿骨所說的確很好,許久未見的太陽掛在頭頂,還有漂浮而過的云朵。只是這些都比不過正在追逐蝴蝶的阿骨,來的更加耀眼動人。 他是這沉寂花園里,唯一靈動明媚的色彩。 不知什么時候,追逐阿骨的身影成了朕的習慣,只要阿骨在的地方,朕的視線一定會放在阿骨身上。他的一舉一動,他的一言一行,他眉眼之間的笑意,他抬手起落之間的大氣,他行走移動間的灑脫利落。 那都是…… 朕最想要成為的樣子。 “我忽然有些后悔了,阿骨。”大概是因為朕站在原地沒有動,蝴蝶將朕視作了花叢中萬千花朵中的一朵,朝著朕的鼻尖飛來。抬手抓住了它的翅膀,將它捏在指尖,然后遞給了阿骨:“忽然有些后悔了?!?/br> 阿骨卻對朕手里的蝴蝶很嫌棄,他擺手表示自己不要:“你后悔,也無法挽回了?!?/br> “走了九千九百步,剩下的一百步,不想走下去了么?”阿骨側頭對著朕微笑,“說不要這天下的是你,說一起去看這四方天外世界的也是你,可是如今,你想要留在著小小的四方天里,一輩子么?” 他并不生氣,似乎早有領悟一般:“果然,你還是你啊。” “可是我的陛下啊,”阿骨踮起腳尖看著朕,這些年他的個頭并沒有增長,如今朕已經比他高了,“我的陛下啊,被你推動的車輪,已經無法停止了啊。”他的頭湊得很近,近到朕能夠看清他眼睛中那個臉上帶疤的少年人。 “很丑吧?” 阿骨后退一步鼓起了臉頰:“又轉移話題,”他像個孩子,“不會很丑的,那是你保護自己的功勛,又怎么會覺得丑陋呢?!?/br> 阿骨永遠知道該如何安慰朕,也永遠知道如何安撫朕:“若有一日離了你……” “那個時候,我的陛下,已經是一個了不起的大人了。”阿骨哈哈大笑了起來,“可是我的陛下啊,你永遠都只會是那個任性的孩子。長大成人對于你來說,太殘酷也太殘忍啦,所以,只當個孩子吧?!?nbsp;*5 阿骨的笑容比這七月的天空更加絢爛,更重要的是驅逐了朕心中的陰霾:“好?!彪奚锨叭堪⒐堑氖?,“剩下的一百步,你陪著我一起走。” “當然了。”阿骨的手很冷,許是因為他把手爐扔在了一旁,“我的陛下” ————————————這是注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