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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言善辯的阿骨第一次沒有接朕的話,也沒有勸阻朕。他好像對朕的母妃有幾分偏愛,每一次談及朕的母妃,他都是一臉的沉默。可能因為他沒有父母兄弟,身邊只有朕的緣故吧:“見到你,母妃一定很歡喜。” 作為回答,那是一個蒼白無力的笑容。 “還是接著說朝堂吧,反正等那人說完了,棋盤……”瞧見阿骨譴責的表情,“好吧,朝堂上變得特別的吵,每個人都在說話,都在聊天,直到公公吼他們,他們才停下來。你瞧公公好厲害啊,他說什么那些棋子都聽。” 阿骨發出一聲嗤笑:“你開心就好。” 阿骨的問題問的很奇怪:“和阿骨在一起,朕每天都很能很開心啊。” “這個時候你絕對想不到發生了什么哦,底下那些小人噗通一聲,全跪了!”揮動著手給阿骨比劃著當時發生的事情,朕很想將當時有趣的場景描繪給阿骨,“像是切草一樣,橫著那么一揮,全斷啦!” 難得應景,阿骨跟著朕一起笑了起來,他笑的很好看,嘴角還有一個小小的酒窩凹陷。大大的眼睛完成了小月牙,里面流淌著黑色的光芒。阿骨有著朕沒有的模樣,朕雖然也有酒窩,卻沒有阿骨的這般明顯。 “如同切草一般,”阿骨輕笑著抬手去摸朕的臉,“你還真是找了一個很讓人心生愉悅的絕妙比喻啊。”他的手滑落到了朕的脖子上,來回摩挲著。 脖子上的柔軟被人按下去的感覺并不好:“很疼啊,”即便是這樣,也不想打斷阿骨表示親呢的動作,“不過后來公公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和朕說他們都是想要干涉朕的決斷,質疑朕上位的身份。” 說完這話,朕瞧見了阿骨的眼睛瞬間變得通紅,說不上是氣的還是另有所感。只是他按在朕脖子上的手更用力了,用力到沒站穩而跌坐在地。 身后的宮女太監嘩啦啦跪了一大批,阿骨卻騎在朕的身上,像是所有過去在小院子里的打鬧一般,逆著陽光俯視著朕,恍若無聞:“有時候,還真是羨慕你。”他神情復雜,“什么都不知道挺好的。” “好?”看著這樣的阿骨,朕有些茫然,“不是一直都很好么?” 他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然后又被他壓制:“那些逆許你的大臣,”他垂眸用眼瞼擋住了臉上所有的表情,“你打算怎么處置。” “逆許朕是什么意思?” “就是讓你不開心的人,”阿骨起身,然后對著朕伸手,“讓你不順心的人。” 所以說嘛,沒事兒拽什么文,直接自白的說出來不就好了:“公公說,拉出去就好。” 阿骨看著朕,表情忽然變得很恐怖:“對,拉出去就好。那些逆許的,不平的,忤逆的,不服的,統統都要拉出去。”他攥緊了拳頭,像是花費了巨大的力氣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他通紅的眼睛卻彰顯了一切。 阿骨好像對這個棋……朝堂的感覺很復雜,每次同他說起公公又把誰拉出去之后,他總是會盯著天空,隨即失聲大笑,然后轉身去宮中陳列先皇牌位的宮殿呆上很久。回來的時候,又是那個沉穩冷靜的阿骨了。 很喜歡阿骨,因為他知道太多朕不知道的事情,了解別人不懂得道理,更重要的是阿骨會替朕做決定:“那你現在,不生氣了吧?” 作為回答,阿骨上前抱住了朕:“你喜歡這個地方么?”阿骨的身子很冷,像是十二月的湖水一般從骨子里都是陰冷的。當他抱著朕的時候,總會忍不住從腳底開始打顫,可是還是很喜歡阿骨的懷抱。 因為他的懷抱,比任何人來的都要更加真實可靠。 “不喜歡。”比起那只有一百多塊磚瓦的小院子,如今這個大院子太大了,大到空空蕩蕩,大到有時候阿骨不翼而飛也找不到,大到所有人都安安靜靜行色匆匆,大到那些人甚至都沒有自己的面孔。 “我也不喜歡。”阿骨如此說道,“想要離開么?回到小院子里么?”三年以來,阿骨第一次提到了小院子。朕知道他這些年一直住在小院子里,只是不知為何他不希望朕回去于他同住,公公也不愿意。 說那里有不干凈,不吉利的東西。 “想要回去的話,”阿骨輕輕笑了起來,“你只需要聽公公的話就好了。” “只要你聽公公的話,”阿骨的聲音如同從天外傳來,“我們就能回去了。” ——————————————這是注釋———————————————— *所謂左半邊兒,右半邊兒,是左文右武的意思。這里指有兵權的武將不再說話,而只會夸夸其談的文官唧唧歪歪對國事評頭論足。 *公公變得更貼合皇帝的心儀,換言之就是他了解了小皇帝是什么樣的人。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兒,因為他摸透了小皇帝,并且靠著他的了解在逐步掌控權利,才會有大臣聽他說話而不是叫他小人,向圣上諫言。 *‘景祖一統九國又傳至高祖,高祖興景國而傳后代’ *切草的比喻,那些被切割的草,早也沒能長回來,取代他們的只能是新芽。就像是那朝堂,跪下的那些臣子們也沒能再活下去,也會被人取代。 *阿骨摸小皇帝的脖子,實際上是想要掐死他。 *阿骨說讓小皇帝聽公公的話,是因為他想要這個王朝完蛋。將朝局交給一個太監,皇帝變成了傀儡。他看出公公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才會有此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