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喝水，”商仲厲說，“你別走……”

    察覺到商仲厲的不安，楚芮趕緊覆上他的手掌：“不走，我就在這。”

    除了在危急關(guān)頭和剛開始認(rèn)識的時候商仲厲總板著一張臉，刻意與旁人疏離，之后商仲厲在他面前一直是張揚灑脫，有時候甚至有點沒臉沒皮，難得有像現(xiàn)在這樣，好像未長大的雛鳥，眼里透著不安與眷戀，但卻又悲傷的成熟。

    楚芮問他：“還疼嗎，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商仲厲搖搖頭：“一點都不疼，我就想看著你。”

    他說的很認(rèn)真，話語中沒有半點調(diào)戲，楚芮愣了愣，手伸向商仲厲的胸口：“怎么會不疼呢？”

    “二十歲的那一年，我被迫提刀上陣，那時候受的傷，多的我都記不清了……”

    楚芮側(cè)過頭，看向商仲厲受傷的那根手指，就算恢復(fù)好了依舊猙獰可怕，他的目光又慢慢轉(zhuǎn)到被子里商仲厲薄薄的睡衣上。

    他給商仲厲換衣服的時候，其實看到對方身上的傷口了，當(dāng)初商仲厲不愿意讓他看到的地方，幾乎可以說滿目瘡痍。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幫商仲厲換好衣服的，看到的一瞬間他的大腦幾乎一片空白，手抖的不像話。

    楚芮：“現(xiàn)在不用像以前那樣了。”

    商仲厲嘴唇動了動，聲音帶著沙?。骸翱墒俏业膭]了……不對，從來就不屬于我?！?/br>
    楚芮眼底發(fā)澀：“怎么會呢，到時候我們?nèi)フ宜貋?。?/br>
    他知道自己說的話未必會實現(xiàn)，甚至連能否活下去都是個未知數(shù)。

    空氣靜默了一會兒，商仲厲又說：“從小我爸媽就沒在我身旁陪著我長大，從來也沒有人教導(dǎo)我，道法咒術(shù)都是我自己看書摸索的，二十歲的時候，突然跟我說要上了，我根本沒有準(zhǔn)備，那時候我拿著朔到處不要命地砍，哪里有怪物就往哪里跑，心想外面的妖魔鬼怪和幻境里比起來算得了什么呢，死在外面至少有人收尸，說不定還能讓那對沒心沒肺的父母后悔難過?！?/br>
    商仲厲自顧自地說著，楚芮聽的心里很難過。

    夙聞的事，成了商仲厲心里一根刺。

    “現(xiàn)在我覺得我的人生好像一個笑話。我的腦海很亂，阿芮，我靜不下來。”商仲厲哽咽了一聲，拉著楚芮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里比傷口疼?！?/br>
    “那我給你摸一摸好不好？”楚芮把手掌覆上去。

    借著雙手交覆的動作，商仲厲將楚芮摟進(jìn)懷里。

    楚芮聽見商仲厲的心跳聲，和他的呼吸交疊在一起。

    “我怕你看到我的樣子，看到我丑陋的樣子……”

    “怎么會？”

    “會，”商仲厲重重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除了疼，我還恨，我要知道夙聞究竟為什么這么做？他處心積慮究竟想要什么？”

    楚芮想到商仲厲昏迷的時候他和許曜、戴顯懷討論的事情，于是問：“我記得你說過你和你夙聞的關(guān)系不親?！?/br>
    提起夙聞，商仲厲心氣再度翻滾，他怕嚇著楚芮，壓制著心底的憤怒，輕撫著楚芮的后背，想通過懷里的溫暖來撫平自己的煞氣：“確實不親，他幾乎沒有管過我，爸媽離開之后才和我有頻繁的接觸，小時候周圍的人都說我天資聰明，是學(xué)術(shù)法的料子，現(xiàn)在想想，他當(dāng)時的樣子可能是對我不屑一顧吧！”

    楚芮回抱住他，又問：“那你對你的父母有印象嗎？”

    “當(dāng)然有，怎么會這么問？”

    楚芮說：“你和你的父母是不是長得不太像？”他實話實說，沒有遮遮掩掩。

    商仲厲回想了一下，從小到大，的確沒有人在他面前談及過像不像的問題，不過他對父母的長相有印象：“我的臉型像mama，和爸爸確實不太像。”

    那就是了……和自己猜測的一樣……楚芮心想。

    他于是將昨晚那幾張照片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商仲厲。

    話音落，面前的人久久沒出聲，楚芮也不催他，半晌，頭頂上才響起了聲音。

    “你的意思是……”

    “意思是，本來你應(yīng)該長得像你爸爸，但是你偏偏你繼承的你媽的外貌較多，和你爸爸一點也不像?！背菍⒆约旱牟聹y告訴他，“夙聞對你爸應(yīng)該很關(guān)切吧？”

    商仲厲點點頭：“對，以前我爸出任務(wù)回來，經(jīng)常會去小西樓?！?/br>
    “那就對了，你爸爸遺傳的是商家男丁的外貌，和當(dāng)年的商將軍是有幾分相似的，所以夙聞應(yīng)該挺愛這個名義上的兒子的，但對你就不管不問，因為你和商將軍幾乎一點也不像?！?/br>
    提起商將軍，關(guān)于夙聞那段畸形的暗，實在讓人不齒，商仲厲只覺得渾身都難受。

    楚芮繼續(xù)說：“你那柄劍應(yīng)該是商家祖上傳下來的，但你以前說過，已經(jīng)許久沒有人能夠發(fā)揮出那把劍的威力，就算是百年前的前輩高人也只能發(fā)揮出劍的十之一二。”

    商仲厲：“對，是夙聞告訴我的。”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知道，什么百年前的高人，都是夙聞編的謊話，但是你卻可以用那把劍，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

    “有想過，我是覺得……因為我太厲害了?！鄙讨賲栒f的很認(rèn)真，完全不像在開玩笑，他是真的覺得自己很厲害。

    楚芮：“……”

    一會兒是哀怨愁悵，一會兒又是毫不掩飾的驕傲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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