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憫不為所動，他擦過陶源身邊時輕聲說道：“你連被拋棄的資格都沒有。”

    說完這句話后他揚長而去，留下一個在原地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的陶源。

    此后兩天，直到正式出發(fā)，朝音和陶源都沒有再見一面。

    第63章 尖刺玫瑰·一更

    第三天清晨, 朝音抱著朝檸去找朝亦。

    兩日不見的暨憫正站在門口，背對著他發(fā)呆。

    天剛蒙蒙亮，只看得見天邊一條灰白的線, 泛著柔光, 往前緩緩?fù)七M(jìn)。走廊頂燈只能堪堪照亮一個脊背, 照不明暨憫的表情。

    “你來干什么？”朝音懷里抱著人，聲音低得像一陣無害的微風(fēng)。

    暨憫聞言轉(zhuǎn)過頭，注視著朝音。他穿的是來時的衣服, 三天前它濕透了，還沾著草屑，宮侍將它洗干凈熨燙好，特制材質(zhì)扛得住暨憫的蹂躪，烘干后沒有一絲三天前的模樣。

    “我來看看朝檸。”暨憫聲音也低, 像加密通話。

    “不要叫醒他。”朝音小心翼翼地將朝檸放進(jìn)暨憫的懷抱。

    暨憫“嗯”一聲, 眼眉低垂，望著懷抱里同自己七八分神似的幼兒，兩日來的不開心終于得到降落點，嘴角不自覺勾起弧度。朝檸不知夢見什么了, 鼻腔里滾出兩個呼嚕，舒服地扁扁嘴, 像是要醒來。

    朝音極有耐心地等在一旁，并不打斷父子倆難得的溫情時光。他和暨憫都很清楚，此去以后，暨憫要想再自由地見到朝檸, 就得等朝檸成年以后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同時他和暨憫也都清楚, 等到朝檸知曉特蕾莎上發(fā)生的事，誰也不能斷定朝檸還愿不愿意認(rèn)下暨憫這個生父。

    朝音低頭看表, 離正式出發(fā)還有接近三個小時的時間，他愿意再給暨憫為數(shù)不多的時間。

    清晨的風(fēng)還帶有涼意，暨憫背對著風(fēng)口，衣角被吹得揚起，朝音打了個哈欠，接過宮侍遞來的外套，套在身上。

    暨憫幾乎定成了個抱著孩子的雕塑，要不是頭發(fā)和衣角都在隨風(fēng)動，朝音都會產(chǎn)生他不是真人的錯覺。

    一個宮侍快步從走廊另一頭，他瞥見暨憫以后微微敬禮，附耳到朝音身邊跟他報告，陶源想要見他。

    “不見。”朝音微不可見地皺眉。

    他不喜歡逾矩的下屬，即使陶源跟了他很久。

    “他說，他想跟您解釋。”宮侍盡職盡責(zé)傳達(dá)。

    “沒必要，你讓他退下吧，有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說。”朝音擰起眉。

    宮侍話已經(jīng)全部帶到，帶著朝音的回答離開，去回復(fù)陶源。

    陶源已經(jīng)是第三次來找朝音了。

    朝音直接給他發(fā)了調(diào)任令，讓他不用再來王宮報備，直接去軍隊就可以了。但陶源不信邪，硬是推了軍隊那邊的報道日期，想要等到朝音。

    可朝音直截了當(dāng)?shù)鼐芙^了他的求見，一點情面都不留。

    他覺得，一定是因為暨憫的原因，朝音才不愿意和他多說話。

    以他一個小小軍官的身份，再見朝音和暨憫都非常困難，所以他要抓緊最后一次能見到朝音的機(jī)會了。

    “殿下說，有什么事，等到事情結(jié)束以后再提。請您離開吧。”宮侍彎腰說道，轉(zhuǎn)述完畢以后，他就離開了。

    陶源站在天光大亮的王宮，眼神晦暗不明，嘴唇緊抿，緊握的拳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

    天一亮，朝亦披著一件外套，睡眼惺忪地從自己寢殿去往朝音寢殿。

    在路上時他看見了咬緊牙關(guān)一臉憤懣的陶源，他久居深宮，不關(guān)心打仗的事，只勉強(qiáng)認(rèn)得這個常出現(xiàn)在朝音身旁的侍衛(wèi)。

    他并不清楚陶源已經(jīng)被調(diào)走了，所以他并不明白為什么陶源會出現(xiàn)在這里。尚未清醒的腦子沒有思考出結(jié)果，他搖搖頭，繼續(xù)走路。

    朝音提前跟宮侍打過招呼，他一路暢通無阻地進(jìn)到朝音的寢殿。

    “什么時候出發(fā)？”朝亦接過已經(jīng)躺進(jìn)朝音懷里的朝檸，打著哈欠問道。

    “馬上就走。”朝音替朝檸掖好衣服，小聲說道。

    “注意安全，早點回來。”朝亦叮囑。

    “會的。”朝音整理一下剛剛抱著朝檸所以皺掉的衣服，冷靜地說。

    朝音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時，他突然想到剛剛遇到的陶源，看上去臉色非常不對，他打算提醒一下朝音，轉(zhuǎn)頭時發(fā)現(xiàn)暨憫正微微俯身，對朝音說話。

    他咽下了本想說的話，沒去打擾兩個人。

    頂燈熄滅，自然光被暨憫的背擋得非常嚴(yán)實，朝音微不可見地皺眉，不習(xí)慣這樣被壓迫的環(huán)境。

    “你有什么事？”朝音推了一把暨憫，一束光從暨憫后退的縫隙透進(jìn)來。

    暨憫拳頭捏得指節(jié)泛白，眉眼之間的銳氣仿佛被雨打濕了，仔細(xì)看還有濕漉漉的疲倦。

    “再給你三分鐘，陳述你想做的事。”朝音看了一眼腕表，做出退讓。

    在朝音看來，他今天已經(jīng)讓步得足夠多了。

    如果暨憫是他的下屬，他這個時候只會讓暨憫趕緊滾蛋，不要浪費他的時間。

    如果現(xiàn)在是在幾個月前，他也會讓暨憫從他的眼前離開。

    但現(xiàn)在，他對暨憫有一種隱秘的愧疚，這三分鐘是為他隱秘的愧疚買單。

    “朝音。”暨憫喊道。

    “嗯？”朝音疑惑地抬頭。

    一大片陰影蓋下，暨憫捏住了朝音的下巴，溫柔地吻了下來，帶著還沒被陽光曬干的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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