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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yè)已成魔 第51節(jié)

    *

    趙淵終于平復(fù)了心情,他緩緩站起來,瞧著落日余暉。

    日頭昏昏沉沉。

    “……你覺得,我能救這天下?”趙淵忽然問,“能挽救大端頹勢于這不可能的歷史長河之中?”

    “是。”

    “……我沒從想過坐上龍椅。”趙淵道,“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趙戟這樣的人,竟能得天下。”

    “有些事,不由人。”謝太初回他。

    “我不是趙戟,狠不下心腸。”趙淵又道,“這不是做帝王的料子。”

    “誰說過,當(dāng)?shù)弁醣愕米鰵⒎ス麛嘀耍渴裁礃佑纸凶龅弁踔Y。”謝太初道,,“人饑己饑,人溺己溺。以天下萬民為己任,這樣的大慈悲不足夠勝任?”

    “人饑己饑,人溺己溺。我嗎?”趙淵怔怔的重復(fù)了這八個字,搖了搖頭,“道長打算如何幫我逆天改命?”

    謝太初沉默片刻,回道:“一方面為術(shù),一方面為命。”

    “何為術(shù)。”

    “為殿下未雨綢繆,提前布局,調(diào)節(jié)天下大勢,在關(guān)鍵時刻因勢利導(dǎo),這些棋子終能在棋盤上絕地反攻,成就殿下大業(yè)。”

    “那何為命?”

    “命以星現(xiàn),以卦論。天上二十八星宿配合平生八字,自然可推出人生軌跡。寧王誕生后,欽天監(jiān)便以紫薇斗數(shù)推斷寧王的命宮為紫薇,有帝王之象。而‘寧王命定,則天下命定’的言論,則來自傾星閣。”謝太初道,“當(dāng)年我出閣前,以易術(shù)推演七七四十九天才出此卦象。為乾坤大卦的上闕。”

    “還有下闕?”

    謝太初一頓:“是。乾坤卦還未推演完畢。我傾星閣與太祖皇帝有約定,所推卦象完畢后,皆會送入欽天監(jiān),昭告天下……這也是為什么,趙戟妄圖讓我回京的原因。只要我待在京城,他便有辦法讓我推演下闕。待一切塵埃落定,欽天監(jiān)便可昭告天下。他登基為帝才算是名正言順。”

    “若道長為我推演下闕,則我可逆天改命?”趙淵若有所思,

    “下闕便是為殿下準(zhǔn)備。”謝太初說,“命為天時,術(shù)為地利,而殿下自己已得甘州、寧夏民心。肅王寬厚待人,屆時開平眾人不會不響應(yīng)殿下起義。如此殿下便得人和。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盡得。殿下有什么道理不能取趙戟而代之呢?”

    “我其實沒有這樣的志向,我最開始……只想救我眼前之人,做力所能及之事。只是我見過的太多,經(jīng)歷的太多,顛沛流離之人也有血脈親族,便是最貧瘠微末之民亦有活下去的權(quán)力。說到底,只是沒有公道,何來天理。我不甘心,若我還能做些什么……那我便應(yīng)該去做。對不對?”

    “殿下所言,振聾發(fā)聵,不輸大賢,”

    趙淵無力笑了笑:“我不是大賢,我有私心。”

    “殿下也是人,有私心又有何妨?”

    趙淵悶著笑了兩聲,突然問:“那封……和離書,道長還收著嗎?”

    謝太初不由自主按了按胸口,道:“在我懷中暗兜中。”

    一直都在。

    “我知道道長修無情道,不喜愛我。可我喜愛道長的心情,卻不曾改變、無法割舍。我今日與你論道,更絕心如死灰。可對于道長,我亦不甘心。”他言語間透露出一種執(zhí)拗的瘋狂。

    與謝太初以為的初衷,相差甚遠。

    謝太初眉心緊蹙:“殿下何意?”

    他眼淚已經(jīng)干了,眼眶紅腫,悲傷的瞧著謝太初,可是他笑容明媚中帶著悲戚之色。

    ”我想通了,人要什么,便要自己去得。”

    他走過來,走到謝太初身邊,摟著他的脖子,一手摸入他的衣領(lǐng),冰涼的手貼著他的褻衣游走,讓謝太初頓時腦內(nèi)一片空白。

    “趙戟要殺,天下要得,民眾要呵護……而道長我亦不能割舍。”趙淵說著,掏出了那久經(jīng)風(fēng)霜的和離書,將它撕得粉碎。

    春風(fēng)吹過。

    碎片在風(fēng)中飄散。

    像極了荒唐可笑的過往糾纏。

    樂安郡王摟著他的脖子,親吻凝善道長。

    謝太初渾身僵硬。

    趙淵的芳澤,他拒絕不了,甚至在他湊過來的那一刻,便不由自主熱烈的回應(yīng)。

    他明明應(yīng)該推開他,又或者告訴他,終于是誤解了他。

    才算是將事情放在正途。

    從京城相遇開始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除了自己的心沒有守住,所有的事情他都能一一化解,未雨綢繆,讓趙淵經(jīng)歷的種種不過有驚無險。

    可如今的一切,都天崩地裂,滑入了他無法推演的軌道,看不清的方向。

    與他所斷相差甚遠。

    這個不應(yīng)該發(fā)生的,親昵之極的親吻……在這樣的混亂中依依不舍的結(jié)束了。

    趙淵臉色緋紅,嘴角還帶著濕潤,謝太初還摟著他的腰,怔怔瞧他。

    “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說起來也沒什么不同。”趙淵道,“既然要謀天時,所幸做的更穩(wěn)妥些。”

    “殿下到底想要什么?”謝太初問他。

    “重新成親。再做夫妻。”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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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孔子,《論語》

    謝太初這個命,一看就是做皇后的命

    第48章 大喜之日(二更合一)

    軍中簡陋,哪里有什么囍服。

    為難住了幾千漢子。

    倒是陰山腳下的牧民們聽說了,笑嘻嘻地趕著牛羊,帶著馬奶酒,送了囍服囍被還有各種紅紙紅燭用具過來。

    那夜晚上,整個營地里熱鬧了起來,到處張燈結(jié)彩。

    牧民們殺了牛羊,起了篝火,一群人席地而坐,載歌載舞。

    不用守夜的士兵們,人人都有二兩酒。喝著酒吃著rou,馬頭琴在耳邊響起,姑娘們用蒙古語唱著戀人歌曲。

    仇恨,戰(zhàn)爭,殺戮還有死亡……仿佛遠離了這山下開滿野花的草原。也遠離了所有的人。

    心頭上留下的疤痕,被朦朧的月色和奶香四溢的烈酒哄騙,變得模糊。有人生怕夢醒,便醉得更厲害,圍著篝火嚎著些自己都聽不懂的歌謠。

    謝太初換了身窄袖曳撒,腳蹬一雙華麗紋路的皮靴,從自己的帳篷里走出來。

    一出來大家邊嚷嚷起來。

    “新郎來啦!新郎來啦!”士兵、漢人、韃靼人都在笑著嚷嚷,湊近了看他。

    讓他難得有些局促。

    最后終于是闞玉鳳看不下去,吆喝著斥退了眾人,引他到篝火旁的毛氈上坐下。

    遞給他了一杯酥油茶。

    “知道你不喝酒。”闞玉鳳道。

    “殿下呢?”謝太初問。

    “時辰?jīng)]到,殿下比你還慢一些。”闞玉鳳笑著說。

    謝太初拽了拽衣襟,這衣服還是漢人的制式,花紋上多少有些韃靼風(fēng)情。

    那些盡情歡歌的人里面,也多有漢人,只是做了蒙古打扮。

    “陰山原本是大端疆域。這幾十年來,卻逐漸后退到賀蘭山了。”闞玉鳳有些嘆息,“以前這里的人,也都是咱們大端的子民。漢人、回回、蒙古人混居。可惜了陰山這天然的馬場。”

    “若不是北邊將士給力。怕還要再退。”謝太初道,“只是退無可退,只能退到秦嶺淮河以北了。”

    再多的話,誰也沒敢說。

    再說便要類比大宋之軟弱。

    那便是大逆不道的話。

    營地中央的白色主帳敲鑼打鼓起來,接著便哄鬧聲傳來,一群人堵在門口高聲吆喝。

    “新郎來啦!郡王爺來啦!”

    人群中分開一條路來,有當(dāng)?shù)氐木用裾藷o數(shù)的野花撒在地上。著一身紅色囍服的趙淵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頭頂帶著進寶齋送過來的一頂翼善冠。

    身上的囍服是加急改出來的圓領(lǐng)袍,袍子樸素,只有如意紋路。可從人群中走來的他,眉眼含笑、眼神含春。

    他不看旁人。

    只看著謝太初。

    便只是這樣的注視,便已似春風(fēng)拂面,讓人微醺在這樣的愛慕之中。

    *

    謝太初還記得初次成親的那日。

    他自行收拾了貼身的衣物,散衙后,從道錄司出來,一路行至郡王府上。

    林奉安給他開了側(cè)門。

    他入內(nèi),沿著風(fēng)雨廊一路入了趙淵的院落。

    院內(nèi)早就被打掃整潔,張燈結(jié)彩,一棵楊樹在角落立著。院子里靜悄悄的,連林奉安都退了出去。

    屋子里燒著紅燭,又有合巹酒擺開。

    趙淵著喜服,帶著一鴛鴦紋路的蓋頭,坐于燭下,聽見他進來,放在膝上的手有些緊張的縮在袖中。

    “太初,我知你喜靜,便沒讓仆役侍奉。新郎的喜服放在褥上的。你便換了我們成親。”

    “二人結(jié)發(fā),并無外人。”他當(dāng)時說,“又何必遵這些繁文縟節(jié)?”

    “況且,我二人成親,部分夫妻。殿下無須委屈自己做蓋頭下的人。”

    安靜中,趙淵輕輕掀開了自己的蓋頭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