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室文學 第28節
“我看見你正在輸入了!不許拒絕,我要你的地址!” 江淇文才發覺自己碰到了對話框,他顫抖地扯謊,“太太,真不用,我們這邊偏遠地區不發貨。” 柳生回復:“真的嗎?我不信。 “你現在就發個定位給我。” 江淇文有如雷…… 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劈。 彩蛋: 如果江淇文在,不知道直男如他能不能看出這位老師兼學長的特殊的技巧。 【秘技·隨意偶遇,造成目的性弱】 【秘技·讓對方主動發掘巧合,增強信念感】 【秘技·主動示弱激發憐愛,塑造反差】 【秘技·去掉一個隊友,拉攏陣營增加信任】 【秘技·自然承接話題引出有用訊息】 【秘技·區別對待有所偏向】 【秘技·拋出鉤子留下懸念為下次交集做鋪墊】 第30章 截胡 江淇文覺得眼前的場景荒誕至極。 這一切的一切的開始,只是他看不慣柳生用名著寫一些不可描述……結果。究竟是如何演變到這個覆水難收的境地的? 所以自己為何為了性描寫如此執著? 除去當初柳生在網上態度惡劣外,他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偏見。 從小到大,江淇文受到的性教育和國內大多數孩子一樣——除去月經和遺精的干癟介紹,只余緘默。性常識沒有一條來自正規渠道,就連省里下發的科普小冊子,也被老師撕去了重要部分。聽男生討論女生的白襯衣下透出的內衣帶子、故意讓穿裙子的女老師彎腰指導習題后的悄悄起哄、和聽見什么相關的諧音就露出想入非非的表情…… 他從來不覺得這是什么拿得上臺面的事情。 遮遮掩掩下的謎語早就昭然若揭,他也走上了與那些徹底放縱的另一個極端:徹底厭惡。 他鄙視那些宣揚自己的性經歷的同學,鄙視那些非要把本我的欲望摻雜進超我的文學中去。他不喜歡渡邊淳一,覺得特定素材超過一定篇幅的盡是泄欲之作,更討厭模糊且不尊重人權的鈍感力。 他夢中的文學是熾熱的光、是激烈的希望、極致的絕望,是濃得化不開。 是一切本能衍生出的其他物種難以復制的人類情感,而非動物皆有的本能。 他不覺得有什么,直到一次又一次被柳生筆下的文字撩得倒戈卸甲,他才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思考。 思考一些非常規的傲慢與偏見。 正在神游之時,柳生發了一個窗口抖動,催他發定位。 發定位。讓他發現自己就在西大一食堂? 好吧。面對這個棘手的問題,還是需要下一些本錢的: “太太,我是男生。” “……”對方沉默了。 只見對話框頂部“正在輸入中”了好久,遲遲也沒有新消息。 最后還是柳生本人在桌對面嘟囔了一句:“滿地飄零啊。” 江淇文眼皮跳了一下。 江淇文決定找補一下,又補充了一句,“我在現實性格不太一樣,哈哈。” 他看柳生表情復雜了好一會兒,最后好像下定決心似的,點了發送: “沒關系,兔兔,沒關系的,你把地址給我。” 江淇文:? “他們公司是全性別向的產品哦。” 江淇文:…… “真的不用了,太太。” “可是你也給我點過外賣耶。你喜歡什么尺寸?不要太大,還是不要太小?” 江淇文大驚,借口也不找,“我的地址不太方便。” 柳生一拍桌子,砰的一聲站了起來。 江淇文嚇了一跳,“咋了?” “沒什么。”柳生氣鼓鼓地瞪眼。 “我有個網友,我都把自己的地址給他了。”柳生想了想又坐下,委屈巴巴的,“他卻不愿意給我。明明,明明……我跟他講了那么多交心的話。” 柳生泫然欲泣,“你說他是不是沒有良心……” 江淇文看得一愣一愣。 “我怎么就不信他是一是看錯了?!” 江淇文:…… 江淇文默默刪掉了對話框里的字。 柳生摔袖,拿起自己的碗,“算了,你也不懂。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江哥。不好意思啊。” “沒事。”江淇文說。 【柳生】 小兔子的戒備讓他心煩意亂。這種感覺似曾相識,上一次是有同行寫手來和他貼貼,自己將推廣經驗和寫作心得全盤托出,對方卻連哪怕一個小事都閉口不談,感覺自己像個小丑。 坦誠相待有什么不好? 明明拉近關系的時機已經很成熟了。 這時彈出的好友申請讓他翻白眼,新的社交又來了。但看清上面的字跡后他愣了一下。 “研一四川余也”,是系統自動的備注。 這個備注形式,赤裸裸地指向老鄉群了。竟然是老鄉。 他戒心乍起。他不像江淇文一般筆直得要死,過多的巧合給他帶來一種微妙的情緒。昨天的表白墻視頻下面有人艾特自己的qq,還在前幾名,學長肯定看見了。 他沒有提自己是老鄉,總有一種引導自己去發現的錯覺。 也可能是想多了。不過他明白,若與一個人相談甚歡,不需要自己投其所好,那代表對方的段位一定比自己高出一大截。 學長發來一些消息,大概是想詢問自己對未來的規劃,想給自己一些建議。 “我想拿國家獎學金,想保研,然后找一份好工作,留在北方。” 再也不回去。 柳生敏感、思慮重,做事迂回,但異常堅定。 他為了擺脫父親的控制,順從地填了本地大學,然后在截止前幾分鐘修改所有志愿。被發現之后他立刻被斷了生活費,不過自己有本事賺錢,連學校的補助都沒有申請。 “學弟胃口很大啊。”余也稱贊。 從表白墻給自己聲援后,余也已經關注他很久了。怎么會有這種可愛的男生,低調內斂,又有才情,叫人移不開眼睛。剛剛確認了他的性向,也算這幾個月的工夫沒有白費。 晚上哪頓飯讓自己從老師降為學長,這次聊天爭取獲得一個平等的身份。 大一小孩兒用不著用期刊二作之類的來誘惑,攻勢猛烈一些就順其自然了。 余也勝券在握,與柳生相談甚歡。 他決定乘勝追擊。 一次談話完畢,學長的健談與隨和才讓柳生放棄了那些奇怪的想法。 他與學長的相遇也是很有安全感的。就好像自己筆下的大天使,臥底進惡魔族群后被日益拿捏之時,突然有人悄悄給自己看了看白翅膀。 回想起自己寫的故事細節,他被自己嚇了一跳。自己投射的角色是大天使,那標記自己、拿捏自己的主角又是? ……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好吧。柳生承認,今天中午之后,自己從未拋出的依賴之情不再無所附麗。孤舟飄蕩多年,這個人大張旗鼓地望著他,叫他在這目光下短暫地靠岸。 其實他的依賴來得并不突然,早有端倪,只不過今天有了契機,便迫不及待地、大膽而熱烈地表現了出來。坦誠、陽光、自信……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配得上自己的一切向往。 甚至……熱烈而晦暗的喜歡。 他從不敢正式地去想這些。直到今天,直到他幫自己紓解了那幾乎銹在皮rou里的枷鎖,那些逃避的情感精靈都從角落里前赴后繼地冒了出來。他不敢回看那目光之源,怕忍不住露出沉溺的表情。 他初中時看的《我與地壇》里說,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長久地離開它,我會怎樣的想念它,我會怎樣想念它并且夢見它,我會怎樣因為不敢想念它而夢也夢不到它。 他不甚明白,直到今天。 自己是一個被后天培養的怪胎。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首要的剛需便是正名。父親不尊他為一個完整的人,他就用極端的藥物換取自己的尊嚴;同學不尊重他的性取向,他就無所不用其極裝扮成理應被喜歡和有資格喜歡男生的樣子,從中獲取安全感和成就感;用于發泄的悲哀產物被自己公布于眾,他就摻進被權威絕對認證的文學名著,來徹底對自己進行心理暗示:或許,你也沒有那么不堪。 他用這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掩飾自己的污臟、卑微、懦弱、孤獨……很多很多年。 但江淇文不一樣。 他有著健康而完整的社會關系和世俗價值體系。性向如烙印刻在骨子里,鮮明得殘酷的他,是異族不敢想念的人。于是江淇文存在本身就成了一種致命毒藥。 他是活生生的殘忍。他很近,近到在對床可以依稀聽見呼吸;他又很遠,遠到無論如何重重拿起,最終的結局都只能是輕輕放下。 柳生有感而發,發了一條隱晦的微博。 “異族暗探還敢動心——這簡直是單方面的虐殺。” 不知道是說給大天使還是自己。 【江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