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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入樊籠 第154節(jié)

    雪衣連忙掀了冪籬,于數千人中一眼便認了出來。

    “好像是……”雪衣聲音訥訥。

    “喲,害羞了?”盧娘子打趣道。

    “沒有。”雪衣連忙反駁,耳尖卻紅了。

    盧娘子還想接著打趣,可雪衣也不服輸地指了指一個身穿緋色官袍的人:“你看,那是不是大表哥?”

    盧娘子一轉頭,遠遠地認出了崔璟,也鬧了個大紅臉。

    兩個人互相搗了搗手肘,都不說話了,只各自偷偷地掀開冪籬瞄著城墻下。

    忽然,崔珩似有所感,抬頭往城墻上瞟了一眼。

    雪衣立馬縮了頭,拉著盧娘子蹲下:“快低頭。”

    盧娘子也不敢再張望,兩個人相視笑了一下,趁著大軍還沒進城,悄悄回了國公府。

    城墻下那被看的人對視了一眼,唇角也浮起一抹輕笑。

    大軍還朝,雪衣想著崔珩這日定然十分忙碌,他要先進宮述職,回府后還要一一先拜過祖父祖母,大夫人,還有族中一應長輩,等他真正等清凈下來找她的時候,恐怕至少得夜晚。

    可雪衣沒想到,崔珩剛一回府,她就被叫去了前院。

    “出了何事了?”雪衣心生忐忑,以為是崔珩述職時出了事。

    “是好事。”大夫人身邊的女使神神秘秘的,拉著她便走。

    “只有我一個去嗎,盧jiejie呢?”雪衣頗不習慣。

    “對,只有娘子一個人,這可是天大的榮光。”女使笑的合不攏嘴,“娘子快走吧,莫要讓貴人久等了。”

    雪衣不明所以,只好心跳砰砰地隨著女使去了前院。

    她一過去,才發(fā)覺滿屋子烏烏泱泱的,所有人都到齊了,崔珩也在,正站在左前方,笑意看她。

    再一看,那堂前站著的仿佛是個文官。

    難不成,這是……雪衣忽然想到了一個念頭。

    “陸娘子快接旨吧,崔將軍立了大功,圣人論功行賞后額外要封賞,可他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一不要金銀,二不要田產,只求了一道賜婚的圣旨,請圣人指婚,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榮光!”翰林承旨樂呵道。

    圣人都賜了婚,這下誰也不敢再提雪衣同崔三郎從前的婚事,在場眾人從前即便有微詞的,此刻也不敢再提。

    雪衣鼻尖忽然酸的厲害,忍著淚意接下:“民婦拜謝皇恩。”

    一抬頭,正對上崔珩眼中的笑意,她才破涕為笑。

    接了圣旨后,闔府大宴了一場。

    宴罷,雪衣微醺,崔珩臉上雖看不出什么,但雪衣覺得他應當也是薄醉,否則不會還在桌上時便時不時地瞟她。

    那雙眼沾了酒意,似笑非笑的,搭在案上的指關節(jié)也一叩一叩的,敲的雪衣忽然心慌了起來,砰砰直跳。

    果然,等散完席,剛走出壽安堂,到了柳林邊,崔珩便攬上了她的腰,箍著她往清鄔院去。

    “會被人看見的?”雪衣邊走,邊悄悄伸手去掙。

    “沒人了。”崔珩聲音沉的有些沙,“再說,我們如今已經賜了婚,未婚夫妻,半年未見,小敘一場有誰會說閑話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

    許是飲了酒的緣故,他今晚眼神燙的驚人,撲面的酒氣熏的雪衣也有點頭暈。

    雪衣鬼使神差沒再反駁,低低地嗯了一聲,隨著他一前一后一起回去。

    方才一直人多眼雜,雪衣不敢直視他,這會兒借著廊下的風燈,她細細打量了一遍,發(fā)覺他黑了一些,輪廓更分明了,身材更勁瘦了,整個人看起來比之從前更為成熟硬朗。

    雪衣走著走著,腳步便慢了下來。

    “怎么了,嫌棄我?”崔珩發(fā)覺了那道打量的視線,回頭問道。

    “沒有。”雪衣搖頭,“之前雪崩,你的傷勢如何了?”

    “已經好了。”崔珩淡淡地答。

    “沒有遺癥?”雪衣仍是不放心。

    九死一生,如何能沒有呢?但崔珩什么也沒說,只拉著她的手搭上衣領:“不信?不信你就跟我回去好好查驗查驗。”

    “登徒子!”

    雪衣連忙縮手,忍不住腹誹,這半年,他可是一點兒都沒變。

    “圣旨已經下了,你這回是想反悔也來不及了。”崔珩大大方方地攬著她的腰,“再說,你就不想我,那今早去城墻偷看的是誰?”

    果然被他發(fā)現了。

    雪衣臉一紅:“你……你看見了?”

    “兩個帶著長冪籬從頭遮到尾的女子,我就是想認不出來也難。”崔珩笑了。

    雪衣心事被戳中,這回沒法反駁了。

    抬頭時視線一碰撞,夜晚忽然燥了起來,等眼神再移開,腳底的步子不知不覺加快了許多。

    沉寂了半載的清鄔院一打開便烈火燎原,兩個人衣服一路走一路掉,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訴說思念,尚未走到床榻,火勢便燒的壓不住,低喘和短促的呼吸交織在一起,燒的長夜欲明,春花欲燃。

    屏風倒了,桌子歪了,到了后來帳子扯的撕裂,窗牖被撞開了半扇,漫天的焰火炸在了頭頂。

    焰火絢爛的時候,雪衣仰著脖子抬頭向上看,眼底流光溢彩。

    這場焰火是為了慶賀大軍歸來,足足燃放了六場,整座長安城亮如白晝。

    眼前的一切完美的太過不真實。

    等停下來時,雪衣撐著被搗的酸軟的雙腿忍不住回頭:“當初雪崩的時候,聽說你被沖到了峽谷底,你是如何回去的?”

    崔珩沉沉地喘了口氣,才慢慢平復下來:“走回去的。”

    “走了多久?”雪衣已經能捕捉到他刻意不想提的部分。

    “三天兩夜。”崔珩斂了斂眉,伸手將兩人的衣服理好。

    果然,她就說哪有那么好的事,三天兩夜的路程,身上還帶傷,換做尋常人早就沒命了。

    “這三天,你是如何撐下來的?”雪衣鼻尖一酸,輕輕吸了吸。

    “靠那個荷包。”崔珩簡短地答。

    雪衣眨著眼睛,呼吸頓時屏住。

    “真的。”崔珩將那個被雪水泡的褪色的荷包拿了出來,唇角微微地揚著,“我當時就在想,我若是回不去,你這么愛哭,恐怕得被自己的眼淚淹死。”

    “你又胡說!”雪衣捶了他一下,明明在笑,眼淚卻掉了出來。

    “以后不會了。”

    崔珩沒再多言,伸手將人擁住。

    最后一場焰火炸開的時候,雪衣連忙閉上眼,雙手合十虔誠地許了愿。

    “這回許了什么愿?”

    “許了三個愿。”雪衣緩緩睜開眼。

    “哪三個?”崔珩倚著窗子,笑著看她。

    “一愿郎君千歲。”

    雪衣聲音清脆,她說一句,崔珩便嗯一聲。

    “二愿妾身常健。”

    “那第三個呢?”

    “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雪衣踮腳,輕輕吻了吻他唇角。

    “歲歲長相見。”

    崔珩低頭,抵著她的額重復了一遍。

    這是他們經歷過生離死別之后最質樸的心愿。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