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樊籠 第128節
“是又如何。”雪衣抿著唇。 “大哥剛回,對府里的一切不熟悉,二嬸又不是個好對付的,他恐怕幫不了你。”崔珩皺眉,如實地陳述。 “不用你管,大表哥不管成不成,總之不會騙我。” 雪衣試圖推開,卻反被崔珩握住:“我騙你什么了?” “你難道沒騙我立女戶?” “我已解釋了,不幫你是不想你走。”崔珩承認。 “那好,留著我做什么,做外室嗎?” “不是外室,我說了要娶你,你為何不信?” “你要我怎么相信?”雪衣反問,“且你想娶,我便一定要嫁嗎?” “怎么,你難道就沒一絲動心?”崔珩反問。 雪衣被他眼神逼視的不敢直視,片刻,她移開了眼,沒回答,只是反問:“即便你想娶,大夫人會同意嗎,老國公會同意嗎,你難不成會為我放棄爵位嗎?” “為何不能?” 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崔珩脫口而出。 一墻之隔,大夫人和崔璟正在說話,忽然聽到了一點些微的聲音。 “什么聲音?”大夫人側耳,這些年久病,她已有些耳背。 崔璟分明是聽清了,卻故意抵著唇咳了一聲:“可能碩鼠作祟,待會兒我叫人去看看。” 大夫人嗯了一聲又坐下,眼眶卻氣得發紅:“鄭琇瑩非但見死不救,反倒要在驪山害你,她怎么敢?不行,我這就派人把她攔回來,此事絕不能就此結束。” “算了,母親,已經過去了。”崔璟溫聲安撫她。 “怎么能算了,我兒如此俊秀,學識淵博,她退婚也就罷了,卻還這么對你,未免太過惡毒……”大夫人氣得邊掉淚,邊心疼崔璟。 “是我識人不清,總歸未釀成大禍。”崔璟只字未提鄭琇瑩拿崔珩和陸雪衣威脅他的事。 “你就是太過心軟了……”大夫人撫著崔璟瘦削的臉長長嘆了口氣,“不過,即便是不將她押送官府,這一去她也別想再同五姓之家結親,我絕不會允許。” 隔壁,雪衣也跟著嘆了口氣。 崔珩一聽,也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鄭琇瑩為何就這么走了,她不是對兄長動過手?” “鄭娘子知道我們的事了,以此要挾大表哥,大表哥才未追究。”雪衣輕輕答道,方才升起的一絲踟躇也被愧疚打散,“到此為止吧二表哥,我們不可能,再這樣下去只會拖累更多的人,你的名聲也會受到影響。” “這些事你不必擔心。”崔珩盯著她,只問道,“你只說愿不愿?” 雪衣看著他的眼,冥冥中仿佛又回到了夢境。 夢里他也是這么信誓旦旦地求娶她,結果還不是一樣? 雪衣抿著唇,一想起未來,心口悶的快喘不過氣來。 “你真的一點都不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信我,從來都沒動搖過?”崔珩伸手,慢慢撫上了她的側臉。 他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手腕上還戴著她送的那個手串,雪衣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心底微微晃著。 二表哥雖然脾氣很壞,但是她落水的時候,中藥的時候,在驪山落難的時候,每一回都是他救的她。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也不是一塊鐵板。 “你當真如此從未覺察到我的心思?”崔珩偏偏繼續追問,捏著她的下頜一點點轉過來。 雪衣眼睫控制不住地亂顫著,正當那溫熱的唇要落下來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聲低咳,臉頰一燙連忙偏頭。 崔珩落了空,眉頭正皺著,下一刻卻聽見雪衣低聲道:“大表哥來了。” 一回頭,崔璟果然站在了門口。 兩個人立馬分開,各自整理了壓皺的衣襟。 崔珩斂了斂眼神,叫了一聲:“大哥。” “回來了?母親正準備歇下,你若是請安早些去。” 崔璟聲音平靜,只當沒看出來他們方才在做什么。 崔珩應了一聲,微微垂眼:“鄭琇瑩的事情我知道了,此事是我對不住兄長,兄長若是仍有怨,我會想辦法解決。” “無礙,我并不在意,此事不追究也是為了表妹。”崔璟仍是一副淡淡的模樣。 原來兄長這么做是為了陸雪衣,他難不成真的動了心? 崔珩眼神在兩人之間打轉,忽然沉默了下來。 這氣氛實在古怪的厲害,崔璟見陸雪衣局促,有意幫她,“時候不早了,我送表妹一程。” 雪衣站在兩人中間,實在煎熬的緊,聽他這么說,跟著點了點頭。 可她剛一邁步,手腕卻被崔珩緊緊拉住。 “兄長累了,表妹還是由我來送吧。”崔珩忽然開口 “我如今腿已殘廢,什么都沒有了,正是閑暇的時候,不比行簡事務繁忙,若是論勞累,該是行簡更累些,行簡連送人這點小事都要同我相爭嗎?”崔璟淡淡地反問。 兩人表面雖是在說誰來送人,但話里話外分明是在爭人。 他這話直戳崔珩的軟肋,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行簡最不愿的便是搶他的東西。 果然,崔珩一聽,攥著雪衣的手腕松了些。 但他仍是沒放手:“我從未有過與兄長相爭之意,兄長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唯獨陸雪衣,兄長當真要逼我相爭?” 雪衣聽他這么說,心底忽然又脹又麻。 “送不送不是你我能決定的,表妹不是一個物件,不如問問她的想法,表妹你想讓誰送你回去?”崔璟問道。 崔珩也看向她,輕輕握了握她掌心:“你好好想一想。” 雪衣夾在兩人中間,心亂如麻。 方才對二表哥的話,她不是毫不動容,但夢里的事情皆應驗了,沖喜是真的,三表哥好轉也是真的,她若是再不離開,遲早會淪落到事發之后被灌藥的下場。 她是真的害怕,害怕殞命,更害怕被辜負。 二表哥只認為她只需點頭便好,可她實際上卻是在拿命在賭。 他真的值得她交付所有嗎,值得她把性命把未來皆托付過去嗎? 兩種聲音在心底叫囂著,一邊是現實,一邊是夢境,仿佛要把她活活撕裂。 雪衣幾乎快喘不過氣,她垂著眼沉默了許久,才一點點將崔珩握著她的手掰開:“二表哥事務繁忙,我還是讓大表哥送吧。” 手腕慢慢抽出的那一刻,雪衣心口仿佛被撕開了一半。 崔珩身體里仿佛也有一根肋骨被抽出去了,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他一向自負,出身顯赫,文武雙全,金銀財帛,身份地位,尋常人渴求的東西對他來說皆觸手可及。 他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即便做了文官,也仕途坦蕩,青云直上。 卻唯獨在情愛一事上一敗涂地,自以為是的示好全被忽略不計,三番五次的真心皆被踐踏在腳底。 他到現在,才頭一回嘗到了求之不得的滋味。 這滋味,簡直痛徹心扉。 可是一想到她要離開,她要嫁人,要同旁人出雙入對,光是想想,他便比現在還痛上百倍千倍。 是她先招惹他的,如今他沒放手,她怎么可以離開?即便那人是兄長也不行。 她既然不信,那他便想辦法讓她信。 崔珩盯著那雙背影,倏地握緊了手中的鑰匙。 第89章 生變 崔璟照例只送了半程, 送到了梨花院便折回去了,剩下的雪衣一個人回去。 剛剛見過二表哥, 她現在心煩意亂, 壓根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正房里,二夫人和崔三郎正站在窗邊看她。 “你都看見了,自打回府后, 這個陸丫頭和大郎過從甚密, 被我撞見走在一起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婚前尚且如此,婚后定然更加肆無忌憚, 都已經如此了, 你還要執迷不悟?”二夫人特意叫了崔三郎來。 “夜黑風高,表妹又是被大伯母叫去的,大哥送她一程又如何?”崔三郎眼神從那兩人身上移開,反倒揣測起了母親,“母親,當初是你執意要讓表妹沖喜, 如今再退婚,表妹的名聲該怎么辦?她可是你的親侄女, 你究竟為何這般厭惡她?” “我何曾厭惡她了?” 二夫人連忙否認。 二夫人雖不承認, 但心里卻覺得陸雪衣多在長安一日, 當年的事便有爆出的風險。 若不是當初為了三郎的性命,她是決意不可能讓陸雪衣來長安的。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你如今反倒來怪我,三郎, 你眼里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母親?”二夫人拍著桌子。 崔三郎隱隱覺得母親哪里不對勁, 但他也說不出。 但表妹若是繼續留在長安, 這樣捕風捉影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崔三郎心生煩躁,抵著拳重重咳了幾聲:“總之,我不會另娶他人,表妹是時候該回去待嫁了,等到聘禮送去,九月婚事便該辦起來了。” “你當真要迎娶她?”二夫人拿他簡直毫無辦法。 “是,母親也該著手準備了,母親自己也是出身江左,這些年一直怨懟大伯母和三嬸對你不夠看重,怎的輪到了表妹,你就不能推己及人了呢?”崔三郎反問。 “我和她能一樣嗎,我當年是救了你父親的命,崔氏理當敬我重我。”二夫人被戳中心事,陡然拔高了聲音。 “風高浪急,母親當年能挺身而出救了父親,的確不易,是我錯了。”崔三郎被她一訓斥,慢慢低下了頭。 但二夫人猛然被這么一提醒,卻忽然起了別的心思。 風高浪急,可不就容易出事嗎,當年二老爺就是船只失事才讓她撿了便宜。 二夫人腦中迅速地想出了一個主意,于是答應道:“好了,此事我知道了,我會安排人送陸丫頭回去待嫁。” “真的?”崔三郎以為她是被說動了,頓時喜笑顏開:“兒子在此先謝過母親,母親這段時間著實cao勞了。” “行了,你歇著吧,余下的事有我來辦,我會派人護送她回去。”二夫人支著肘淡淡地應了一聲。 三郎走后,安mama試探著問道:“夫人您當真答應了這樁婚事?那之前準備到一半的聘禮是不是該重新拾起來了?” “先別動。”二夫人揉了揉眉,這才說了實話,“陸雪衣留在長安,總在三郎的眼前晃,三郎一看便被她那張狐媚的面皮給蠱惑了,哪里聽得進我的話。恐怕便是當真有什么,三郎也不會愿意退婚。事到如今,也沒別的辦法了,把她送回去也好,從長安到江左,水路要走一個月,路上急流險灘數不勝數,又逢夏末,雷霆狂風不止,若是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