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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誤入樊籠在線閱讀 - 誤入樊籠 第73節

誤入樊籠 第73節

    直到她聲音越來越細, 他才徹底放開她。

    她一貫會裝弱博取憐惜,并不是一次兩次了,崔珩當時并不以為然。

    但現在看到這團血跡,崔珩忽然有些后悔。

    她說的難不成是真的?

    這念頭一起,滿腦子仿佛都是那細細綿綿的聲音。

    埋在枕頭里,悶悶的, 并不大,卻愈發惹人憐惜。

    崔珩抵著眉心按了按, 可這聲音卻絲毫沒停止, 反而越來越勾人。

    “公子?”秋容抱著被褥叫了他一聲, “眼下……該怎么辦?”

    崔珩睜開眼,眉間積郁著一股煩躁:“燒了。”

    秋容哦了一聲,抱著被褥出去的時候又反應過來,她想問的不是這被褥, 而是表姑娘啊。

    表姑娘被弄成了這個樣子, 恐怕情況不太好吧。

    “那表姑娘呢?”秋容躊躇著回頭。

    陸雪衣。

    崔珩念了一遍這三個字, 頭又開始作痛。

    秋容見他不說話,只好抱著被褥先下去了。

    秋容一走,崔珩臉色這才沉了下來。

    陸雪衣皮膚那么嬌嫩,輕輕一掐便留下一個印子。

    這回傷的這么狠,還不知要怎樣難受。

    崔珩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藥架子前面,但這里的藥大多是治刀傷劍傷的,她那么柔嫩,自然不能用這些藥。

    這府里的大夫也不甚安全,萬一傳出什么閑言碎語,她定然又急的要哭。

    崔珩頓了頓,拿起的藥瓶又放下,沉著臉轉身吩咐楊保道:“備車馬,去一趟醫館。”

    秋容正在院子里架著火盆,遠遠地聽見這話松了口氣。

    看來公子還是顧忌表姑娘的,如此一來,往后恐怕會照顧表姑娘一些,那她的差事自然也好做的多。

    雪衣并不知道她離開后清鄔院里鬧出了這么大動靜。

    她雙腿有些不適,小腹也隱隱墜痛,走出一段路,不得不扶著樹歇了歇。

    先前第一次時也是這樣,她一開始只以為是這回是也是一樣,便沒怎么計較。

    可再一走動,一股熱流涌出,她才發覺出了異常。

    ——是小日子來了。

    按理不該這個時候來的,雪衣算了算。

    又想了想,大概是因為這小半個月來她喝了幾次藥,藥性微涼,擾亂了身體,才提早來了吧。

    雖然有點突然,不過來了也好,至少這回不用喝藥了。

    幸好此處離她的廂房不遠,她便先折了回去,換了套干凈衣裳才往三表哥的廂房去。

    換衣服的時候,她低頭一看,腿側還印著鮮明的指痕,腦海中又止不住回想起方才的屈辱。

    一開始的確她是假哭,想讓他慢些。

    但后來眼淚真的控制不住,撲簌簌地往下掉。

    然而她越哭,似乎愈發刺激到了崔珩,后半程簡直不堪入目……

    雪衣連忙拋開那些畫面,輕輕吸了吸鼻子才好受些。

    折返了一回,等雪衣到了崔三郎養病的住處時,已經晚了小半個時辰。

    好在崔三郎這些年病的斷斷續續的,并未入仕,只在家讀書,她早一刻晚一刻去也沒差別。

    雪衣尋了個起晚的借口,崔三郎便沒再計較,招了招手讓她進去:“表妹坐過來些,我們已經是有婚約了,不必像從前那般拘束。”

    崔三郎近來氣色又好轉了些,青白的臉上多了絲血色,瘦削的雙頰也微微豐起,倒是沒有初見時那般虛弱了。

    但還是不能獨立行走,須得叫人扶著才行。

    “我坐在椅子上就好。”

    雪衣輕聲回拒,款款落座在他身側的椅子上。

    自打上回頭上簪了一朵杏花被姑母嚴厲地教訓了之后,她再過來,總是一身素衣,不飾任何釵環。

    崔三郎發現了,眼中流露出一絲歉意:“是我不好,都是我太孱弱了,拖累你了。你這樣好的年紀,原不該這般清苦的?!?/br>
    道歉歸道歉,但崔三郎卻從未有提起過解除婚約的事。

    想來也是,有那么一絲機會擺在一個即將溺水的人面前,誰愿意放手呢?

    總歸于他無損,她不成,再換下一個便是了。

    雪衣低頭:“表哥養病要緊,我原本也不愛粉飾的?!?/br>
    崔三郎這才松了口氣。

    但迎著光去看,他又發覺眼前的人肌膚白皙通透,光滑的像剝了殼的雞蛋一樣,找不出一點瑕疵。

    眼睛水潤潤的,嘴唇也是淡櫻色,一頭烏發披下,隨著她揚起時柔順的往下落。

    實在是美貌的不像是凡間所有。

    崔三郎雖是個病人,卻也是個男人。

    面對這樣的美人,他不可能毫無感覺。

    但以他的殘軀病體,根本不能給她尋常夫妻的愉悅。

    崔三按捺住了浮動的心思,卻又忍不住去牽她纖長白皙的手。

    那只手伸過來時,雪衣明明看見了,卻渾身僵硬,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是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只是牽手而已,她沒有理由拒絕。

    但是那只手枯瘦干癟,仿佛老樹皮一樣,實在讓人害怕。

    崔三看她沒拒絕,于是便繼續往前伸了伸。

    然而當他的手即將覆下去的時候,門外卻傳來了低沉的一聲咳嗽。

    崔三抬頭,發現是崔珩不知何時來了,眼神正盯著他們即將交疊的手。

    崔三一慌,連忙收回了手,直起上半身迎道:“二哥何時來了?”

    雪衣預想中的觸感并沒來,順著崔三郎回頭,也看到了站在門邊的二表哥。

    二表哥身材高大,面容冷峻,正目光沉沉地盯著他們。

    明明她和崔三郎才是名正言順的定了婚的未婚夫婦。

    但被二表哥撞見的時候,雪衣卻莫名有種被捉jian的感覺。

    她手一蜷,也跟著收回了手,彎身行禮:“二表哥好?!?/br>
    崔珩應了一聲,似乎并未發現他們方才的尷尬,目不斜視地緩步進來:“剛來不久?!?/br>
    “禾枝,給二哥上茶?!贝奕逼鹕碜臃愿?。

    “不必了,我只是順路過來看看你,你安心坐下養病?!?/br>
    崔珩打斷了他的話。

    “二哥今日怎么有空過來?”

    崔三又恭維道,態度頗為謹慎。

    “了結了一樁案子,正隨處走走?!贝掮竦暤?。

    他說的輕描淡寫,但能經由他之手的案子想來也是大案。

    崔三心生羨慕。

    雪衣看見了崔三這般態度,才終于明白為何二表哥敢這般有恃無恐地強占她了。

    崔珩是未來崔氏的繼承者,他的身份要遠遠高于一般的嫡孫,莫說是崔三了,便是二老爺在他面前也是沒什么話語權的。

    因而且不說她只是定婚,便是真嫁了,崔珩大約也根本不會在乎。

    “會好起來的?!贝掮窨聪虼奕?,“我替你去南疆尋了一位精通此病癥的大夫,等他過來,你的病興許會有轉機。”

    “當真?”崔三眼神放了光。

    若是旁人說的話他可能不會信,但是二哥一言九鼎,他說會有轉機,就一定會有。

    崔三又燃起了希望:“我的病當真還能治好嗎?”

    “或許能,但這大夫行蹤不定,還有些時日。”

    崔珩并未把話說死。

    三人正交談間,又到了崔三該喝藥的時候了。

    崔三此時已經聽聞了名醫,哪里還肯喝這尋常大夫的藥,只喝了一口便往后推了推:“太苦了。”

    女使為難:“您不喝完,大夫人那邊不好交代?!?/br>
    崔三不知是厭煩了這藥,還是厭煩了母親這么多年的無用功,仍是不肯喝。

    女使便只好端給了雪衣轉呈:“陸娘子,這是補身體的藥,還請您勸勸三公子。大夫人也說過,這往后侍藥的事情不少,您也得提前學一學?!?/br>
    其實,這府里這么多女使,何必要正頭夫人親自侍藥?

    姑母只是想磨她的性子,給她立規矩吧。

    雪衣心里明白,卻什么都沒說,平靜地將藥碗接了過去:“三表哥,這是補藥,你還是喝了吧?!?/br>
    一雙纖細白凈的玉手托著白瓷碗,格外的賞心悅目。

    連那碗中的苦黑的藥汁似乎都沒有那么難聞了。

    崔三緊皺的眉松開,從善如流地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