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樊籠 第68節
“既沒有,你還敢打著崔氏的名號?知錯犯錯,罪加一等。”那羽林衛揚鞭一抽,指著她的馬車惡狠狠地道,“下來,跟我走一趟刑獄司。” 怎么還要去刑獄司? 雪衣著急,輕聲解釋道:“大人,我當真是崔氏的遠親,我姑母是崔氏的二夫人……” “下來!”羽林衛根本不信。 雪衣渾身一抖,聽聞這些羽林衛折磨的人手段層出不窮,晴方也從未見過這陣仗,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兩人正瑟瑟發抖的時候,不遠處忽又駛了一輛馬車,正大光明地穿行著,一眾羽林衛不但沒攔,反而主動讓開。 “我不行,那輛車為何可以走?”雪衣看了一眼,大著膽子問道。 “那位啊。”羽林衛嗤了一聲,“那就是你攀附的崔氏的二公子,你既說你是崔氏的人,怎的連他也不認識?” 原來是二表哥,雪衣立馬像看到了救星一樣,輕輕叫了一聲:“二表哥!” 羽林衛仍是嗤笑,抱著臂倒想看看她能僵持到幾時。 可這輕飄飄的一聲傳出去,那前面的馬車竟真的慢了下來。 羽林衛臉色微變,抱著的手臂慢慢松開。 雪衣見狀,又叫了一聲:“二表哥,是我啊!” 她一喊,那馬車竟真的停下了。 一只修長的手掀開了簾子,片刻,里面傳來了淡漠的一聲:“怎么回事?” 雪衣連忙提著裙擺下去,小跑到他車邊:“二表哥,我回來晚了,被困在了路上。” 那羽林衛沒想到他們真的認識,也低著頭連聲道歉,將來龍去脈解釋了一番:“我等絕不是故意要攔這位娘子,實在是她沒拿出信物,這才惹了誤會,大人見諒。” 崔珩修長的手隨意搭在了窗上,當聽到信物時,眉頭一點點皺下去,看了雪衣一眼:“怎么沒有信物,我不是給了你玉佩?” 什么玉佩? 難道是他昨晚塞給她的那個嗎? 雪衣愣住,實在沒想到二表哥隨手給她的竟是這么貴重的東西。 “怎么不說話?”崔珩凜著眉眼,“拿出來給他看看。” 那玉佩已經被她典賣了,怎么拿啊…… 雪衣咬著唇,臉頰發燙,一時不知該如何解釋。 第52章 越界 片刻沒有回音。 崔珩隱約明白了, 叩了下車窗,淡淡地瞥她:“怎么不說話?” 面對二表哥的詰問, 雪衣臉上涌出一陣陣熱意。 但若是再讓她選一次, 她還是會把這玉給當了。 畢竟玉是死的,人是活的。 再貴重的玉,也比不上一條人命重要。 然而在鄭琇瑩眼里, 奴隸別說和美玉相提并論, 便是連她懷中的一只貓也比不上。 雪衣又想起了那茶,連茶都分的那么清楚,二表哥又會怎么對待這些奴隸呢? 他和鄭琇瑩會是一樣的人嗎? 若是讓他知道她典賣了玉結果去救的是那么一個低賤的奴隸, 雪衣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生氣。 何況, 王景傷的不輕,后續的治病還需不少的錢。 她一個家道中落的表姑娘,在這國公府里本就艱難,哪里能一下子拿的出那么多錢。 雪衣想了想,決定還是暫且不告訴二表哥好了,于是低著頭道:“表哥, 是我不好,我……我不小心把那玉弄丟了。” “丟了?”崔珩眼神微沉, “你可知, 那是什么玉?” 雪衣搖頭, 聲音也發了軟:“我不知,對不住,二表哥,我不是有意的。” 那是一塊象征著崔氏身份的玉, 她只要拿著這玉, 在長安任何地方都能通行無阻。 昨日才給她, 她今日便丟了。 她是有多不上心? 崔珩升起一股火氣。 但眼神一掃,落到了她垂著頭的茸茸發頂上時,火氣又被澆熄。 崔珩聲音瞬間淡了下來:“丟了便丟了,也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 雪衣緊張了許久,結果卻聽他這么輕易地便放過了,倏地抬起頭:“當真?” 崔珩輕描淡寫地應了一聲,雪衣臉上立即便松快了下來。 嚇死她了,她險些以為自己典當的是極為貴重的玉佩。 也對,像二表哥這樣的身份,手中隨便指個東西大概都是常人難以企及的。 崔珩看著她如釋重負的樣子,沒再追究。 只是這玉佩丟了也就罷了,但崔珩這會兒他是要入宮去的,沒了信物,又沒他幫忙,陸雪衣這一路上的盤查恐怕難以過去。 總是在這種時候給他惹麻煩。 崔珩皺了皺眉,只能先帶著她回府:“跟在我后面,待會如果無論遇到什么事,都不準出來。” 這么晚了還能遇到什么事? 雪衣不解,她仔細環視了一圈才發現,二表哥身邊跟了不少黑影。 再仔細一看,又認出這些黑影皆是羽林衛。 夜色濃重,這些羽林衛又身披黑甲,若是不仔細看的確不容易辨認出來。 而博陵公府的方向與去皇宮的路同路,所以,二表哥被重兵護衛著,現在根本不是要回府,而是要連夜進宮? 能讓他這樣急著進宮的,大約是那刺殺了太子的刺客的事。 雪衣瞥了一眼,只見他膝上蓋著一紙訴狀,似乎正是那刺客招供的。 “二表哥,究竟出了什么事?”雪衣盡管害怕,還是抬頭看向了他,“有何需要我做的嗎?” “你?”崔珩笑了。 明明這笑聲并沒什么惡意,雪衣卻意識到了自己這話越界了,立馬低下了頭。 崔珩瞥見她發紅的耳尖和交疊在一起的手指,又移開眼,淡淡地道:“也不是不可。” “那……那我能做什么? ”雪衣抬頭,一時間有些語無倫次。 “你上來,與我同乘。” 崔珩雙膝微分,身體一前傾,眼神銳利的逼人。 他們是有過肌膚之親的人,雪衣一見二表哥微分的腿,腦中便蹦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場面,臉頰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難道二表哥是在這個時候想要她? 可除了這個,她似乎的確沒什么可幫的了。 雪衣臉頰微燙,但又不敢說什么,只能慢吞吞地上了馬車。 二表哥還是沒什么反應,她只好緩緩坐在了他腿上,扶著他的肩試圖解釋道:“現在是不是不太合適?” 崔珩自從她主動坐上膝后,便察覺到她誤解了。 現在又聽她這樣問,他手一抬,把她的臉掰了過來:“我在你眼里就這么急不可耐?” 雪衣眨了眨眼,沒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崔珩瞬間冷了臉,沉聲道:“下去。” 雪衣連忙坐回去,將他膝上的衣服整理好,崔珩臉色才微霽。 片刻,雪衣又聽他對外吩咐,這才明白二表哥原來是要將她的馬車空出來聲東擊西,換另一條路去皇宮。 這么謹慎,這刺客到底是誰派來的? 雪衣忍不住問出了聲。 “衛國公。” 崔珩只說了三個字,雪衣便明白了。 這衛國公乃是當今的國舅,也正是那位之前在京兆尹見過的那位衛少尹的父親。 說來也怪,大周開國以來所立的皇太子鮮少有能順利繼位,大都還沒等到即位便被廢被貶黜。 如今這位太子的情況又是這樣。 當今太子是先皇后所出,如今的皇后卻是衛氏。 衛氏育有一子六皇子,也已成年。 圣人雖立了太子,但對六皇子也頗為喜愛,是以朝中一直流傳著廢太子,改立六皇子的傳言。 若是衛氏對太子動手,也在情理之中。 可太子如今的正妃正是崔氏大房的嫡女,崔氏又是長安第一高門,因而太子遇刺一事,便成了崔衛兩族的爭端,無怪乎二表哥如此重視,隨身帶了那么多黑甲羽林衛。 但雪衣不知,崔珩卻不止是為了太子之位。 太子是主戰派,衛氏是主和派,若是讓六皇子登基,以他的脾性,恐怕永遠也不能擊退突厥,統一西域了,那他父兄的仇便也永無得報之日了。 雪衣并不知道崔珩的所想,她只是有些不敢想象,衛氏當真跋扈到敢當街攔截朝廷命官嗎? 雪衣尚在猶豫,西天外便冒起了火光。 紅光沖天,看著正是京兆尹的方向。 那刺客白日剛被抓到,晚上京兆尹便起了火,若說毫無干系,連雪衣一個局外人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