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入樊籠 第59節
崔五不信。 父親一向最偏疼他了,怎可能把他丟到那荒僻的莊子上? 一定是有人說了什么。 “張管事,我在書院不是待的好好的嗎,父親怎的突然要我去莊子上?”崔五問道。 這位五郎君在書院里是有名的混不吝,讀書是假,成日里和三五個紈绔子吃酒玩樂才是正事。 二老爺不知怎的聽聞了這些事跡, 這才發了火讓他去清修讀書的。 張管事低頭,委婉著道:“二老爺也是怕郎君被那些不上進的子弟給帶壞了, 郎君收拾收拾, 等明日拜別了老夫人便動身吧?!?/br> 原來父親是知道他的那些事了。 可這些事他一貫瞞的極好, 父親剛回,是誰把消息遞給他的? 思索了片刻,他忽然想起了今早上在壽安堂里二哥看他的那一眼。 離開的時候,父親仿佛還與二哥交談了一會兒。 所以, 是二哥動的手? 二哥這是惱了他, 不想他多嘴才要把他送走? 一定是他。 父親最信任的人便是二哥了, 比他這個親子都要喜愛。 享受慣了美食華服,美女相伴,崔五怎會愿意去那荒郊野外受苦? “此事……可有回旋的余地?” 崔五從袖中摸了個銀錠出來,悄悄往張管事那里遞。 可這等大事關涉到科舉,張管事那里敢收,客氣地推了回去:“郎君還是早些收拾行囊吧,除了夏日的汗衫,再多帶幾件秋衣,老爺下了死命令,要你參試完之后才許回府?!?/br> 這是要實打實地把他關上三個月啊。 父親竟如此狠心。 崔五不敢違抗父命,只能答應。 都是陸雪衣,她就是個禍水。 這才入府幾日,便和二哥、三哥都牽扯不清,如今又勾了他。 她定會把崔氏攪合的永無寧日。 還有二哥,竟為了一個表姑娘對他出手,他定是被勾了魂了。 崔五恨的牙根直癢癢。 蓮姨娘怎么忍心兒子去那種地方,可她人微言輕,根本說不上話。 此番二老爺又覺著崔五的放縱定是她慣著的,連帶著對她也不待見,罰了三個月的月銀。 蓮姨娘栽了個跟頭,也跟著記恨起來。 “這陸雪衣,當真是個災星,我真恨不得撕開她的假面,讓全府的人都知道她和二哥的那些事!”崔五恨恨地咒著,“若是眾人都知道她婚前便失了身,看她還有何臉面在這府里待下去?!?/br> 這話倒是提醒了蓮姨娘。 她雖求到了二郎處,但今日這婚事還是定下來了,想來二郎大抵也只把她當成個玩意,壓根沒動真心。 如此一來,若是陸雪衣當真嫁給三郎了,那二郎豈不是在與弟妹私通? 這可是有悖倫常,不容于宗族的大罪,到時候捅出來按律是要受杖刑的。 陸雪衣更是。 若是讓陸氏知曉了她精心挑選的侄女在早就失身給二郎了,到時候她一定會氣的嘔出血來。 蓮姨娘光是想想便覺得快意,拍了拍崔五:“好兒子,你且先別急,這幾月用功讀書掙出個功名來,等陸雪衣當真與三郎成婚了,這下藥的風頭也過去了,咱們再找個由頭爆出來,到那時才是一出好戲?!?/br> 崔五雖是忿忿,但畢竟還有把柄握在二哥手里,于是也只能暫時忍著。 *** 梨花院 今日請安之后,時不時便有貴女上門來,言語之間雖是都來恭賀的,但年紀畢竟都還小,眼里都是藏不住的憐惜。 陸雪衣這樣年輕貌美,就這么嫁過去,若是三郎好不起來,那就是守一輩子活寡了,換誰誰也不能愿意。 鄭琇瑩倒是輕輕松了口氣。 不得不說,這個表姑娘生的實在太出眾了,當日落水之事又那么蹊蹺,她自然要心生警惕。 但與三郎的婚事一敲定,以她的膽子估摸著也做不出什么違逆之事。 二表哥那樣的君子,更是不會做出什么欺侮弟妹的事情來。 所以,算起來,如今在府里的這么多表姑娘里,反倒是這個最美貌的最可靠了。 于是鄭琇瑩反倒放下了心,對她熱情了起來。 雪衣不敢流露出絲毫不滿,只能強撐著笑,與她們攀談。 早起請了安,白日里又應付了一個又一個的貴女,等房間里再安靜下來,外面日頭已經偏西了。 雪衣昨晚上被翻來覆去,現在還酸脹的緊,不得不在腰后墊了個枕頭,才能坐的住。 但比不適更可怕的是她當時完全失去的理智的模樣,一浪接著一浪地涌過來,從腳尖到頭蓋骨都在發麻。 而且依著二表哥昨晚食髓知味,連睡著了都圈著她不肯放的模樣,今晚恐怕又難熬過去…… 連日的疲累涌上來,雪衣無暇再深想,慢慢闔了眼趁著這不多的時間暫且歇了一覺。 一覺醒后,窗外已經暮靄沉沉。 她匆匆吃了點從大廚房提來的粥餅小菜,才恢復了些許力氣。 一路上小心翼翼,又不敢叫人發現,便還是像之前一樣悄悄從后山繞到清鄔院。 雪衣過去的時候,正是將要安寢的時間。 伺候起居的女使秋容剛鋪好了一床新褥子,便看見那帶著兜帽的身影被從側門里引進來。 她臉色一僵,總覺得這褥子又白換了。 早上兩人起床之后,這屋子里一片狼藉,滿地皆是碎瓷片,好端端的,也不知是怎么把花瓶都碰碎了的。更別提那皺成一團的床單,上面還沾著血跡。 公子倒是面不改色,只有表姑娘當時抱著污遭的床單,臉頰紅透,小聲地叮囑她讓她直接燒了,不必漿洗,生怕傳了出去叫人發現。 秋容順從地應了,這清鄔院畢竟是在大房,大夫人還總派人送東西來,老這么頻繁地漿洗晾曬榻上的東西,恐叫人生疑。 但公子剛碰了表姑娘,表姑娘又生的那樣姣美,這樣的事一時半會恐怕少不了。 秋容也不敢勸,只是無端地憐惜了些表姑娘。 秋容領著雪衣進門的時候,崔珩正在和楊保說話,她便在門口等了等。 “已經走了?”崔珩站在窗邊問道。 “早上去傳的話,下午便走了,我親眼看著五郎君出去的?!睏畋;氐馈?/br> “可曾多過什么嘴?” “沒有?!睏畋u頭,“五郎君大概不知道是您出的手?!?/br> “他知道又如何?”崔珩撥弄著手上的扳指,不以為意。 回想起早上那道貪婪的目光,崔珩隱隱又有些煩躁。 他沉聲吩咐道:“派人盯著,不許任何人去莊子上打擾五弟讀書。” 如今老國公不在府里,二爺剛回,一應事務皆是交在了崔珩手里。 懲治個庶子崔五郎,簡直如捏死一只螞蟻。 “是?!睏畋5皖^領命,心里暗嘆這回五郎君可是踢到鐵板了,二公子可不會縱著他。 楊保正轉身的時候,忽然看到門邊站著一個俏麗的身影,驚訝地叫:“表姑娘來了?” 雪衣應了一聲,這才明白過來他們是在說把崔五郎送去莊子里讀書的事。 崔五雖是庶子,但畢竟是崔氏的人,雪衣根本不指望二表哥會當真懲處他。 沒想到他真的動手了。 雪衣走上前,對著那站在窗邊的人輕聲道謝:“今日五表哥的事,多謝二表哥了?!?/br> “你不必謝我,五郎行事不端,這是他該受的。”崔珩淡漠,似乎處置之事與她毫無干系。 盡管如此,但論跡不論心,雪衣還是道了謝:“不管怎么樣,此事于我都有益,都應該道聲謝?!?/br> 崔珩不置可否,一回頭,見她遠遠地站在門邊,微微皺了眉:“站那么遠做什么?” 雪衣現在一靠近他便害怕,但沖喜的事壓在心里,她不得不極緩慢地挪過去。 走近了,她才發現不同于白日里衣著嚴整,此刻二表哥大約是剛沐浴完,領口并未像平時束的那么緊,反而微微地敞著,頸上橫著一道極顯然的紅色抓痕。 ——顯然是她的杰作。 雪衣只看了一眼便慌忙挪開,低聲問:“那沖喜的事表哥預備如何解決?” 崔珩看出了她的閃避,低聲一哂。 昨晚上她還纏著他不放,稍稍一放開,眼淚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生澀地收著腰挽留他。 今日倒是懂得害羞了。 抓痕隱隱發癢,崔珩移開眼神:“我原是給祖父去了信,陳述利弊,祖父并不應允,他的信今早剛到,但二嬸提前找了祖母,祖母又當眾說了,我不好再把信拿出來讓祖母難看。” 老國公修的是道,自然不信什么法師的話,是以命理這一套對他無用,他的確不可能應允。 原來二表哥不是不幫,只是天意弄人。 的確,誰能想到姑母竟提前去找了老太太呢? “那……那如今該怎么辦?”雪衣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了,扯著他的袖子懇求道?!岸砀缒阍傧胂朕k法好不好?” “當著眾人的面,話已出口,無可更改了。”崔珩聲音淡漠,全然不給她希望。 “改不了了?”雪衣攥緊了他的袖子,“可是二表哥你答應過我的,何況……何況我們已經這樣了,若是讓姑母發現我并非完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