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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景可能是假的,不過孟確很清楚,這畫面八成是自己心底潛藏的,想象中華陽仙君與紫御神君相處時候的場景。 自己想要擺脫幻象,就不能被牽著鼻子走。 孟確不知道為什么神宮中會有這樣的東西,仙家術法庇佑之下,仙界該是一派祥和。 至少華陽仙君的神宮當中,不該存在此等隨意攻擊造訪者的術法,即使這庭院大門,是被自己一劍破開的…… 孟確猜想用這種下作的手法挑撥,還能潛藏在神宮當中,恐怕來著不善。 電光石火間覺出了不對,孟確邁步想要離開,可眼前場景卻再次變化。 水汽彌漫之中,隨即腦海中出現了一道聲音,輕聲說道: “孟公子年歲不大,倒是健忘得很。盛將軍亡故不到兩月,你便琵琶別抱,另覓新歡,認定自己心中最重要之人成了華陽仙君,該是說你無情呢,還是多情……” 聲音極近又極遠,聽起來有些耳熟,但孟確怎么也記不起是在哪里聽過。 孟確此時聽這些話,只覺得可笑,淮景和元封分明是一個人!這聲音僅憑幾句話,便想以此擾亂自己心神…… 孟確默念清心靜氣的法訣,試圖擺脫幻境,那聲音卻狀似妥協,又似蠱惑地說:“我也是替盛將軍不值啊,本該是好端端做人的,卻因著上界大能要渡劫,便落得個曝尸荒野的下場……就連拼死保護的人,都不曾記得替他收殮尸骨,那無人料理的骸骨,便宜了路過的野狗……” 聽到此處,孟確忍不住反駁。 “你胡說!” 上界大能下凡歷劫,都是從凡胎慢慢長成,兩者是為一體。盛淮景便是華陽仙君,華陽仙君便是盛淮景。 這聲音卻在告訴孟確,他們不是一體的…… 他的淮景,正曝尸荒野,落得尸身被野狗啃噬的下場。 孟確心中凄然,可又突然記起這套說辭,他早在來仙界之前,就從某個大和尚口中聽過了…… 念頭升起,孟確再聽那聲音,恍惚中覺得有些像凡間的大和尚。 “他們”是什么關系? 孟確皺眉,不禁握緊手中長劍,可因著不知聲音在何處,也只能小心戒備,而無出手機會。 那聲音見好就收,沒有再繼續,直接轉了話頭。 “今日不說盛將軍,只說先前情景,的的確確是萬年前,發生于神宮之中的事……”說完便余音消失,同時孟確面前的水霧也漸漸散去,他當即凝神,警惕戒備起來。 孟確盯著庭院里的水榭,發現先前還看不清容貌的兩人,已然清晰可辯。 白衣少年長大,成了如玉模樣,依然是一襲白衣,眉眼間與孟確竟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這會兒他并不撫琴,而是在與另一人對招,兩人劍刃相擊,又伴隨著術法火光,竟是似煙火般好看。 “元封,這套劍招你又精進不少!”待兩人停手,白衣青年笑容依舊,甚至直接伸手攔住對招之人。 隨著白衣青年的動作,孟確也看清了轉過身來那人——正是華陽仙君。 “自是少不了阿昀指點的功勞……”華陽仙君,不,是孟確不曾見過的元封,露出一抹淺笑,溫柔地替白衣青年理了理凌亂的發絲。 華陽仙君清冷的聲線鉆入耳內,孟確突然意識到,這位阿昀,大約就是華陽仙君提過的紫御神君姬昀。 原來他們是一同長大的深情厚誼,怪不得旁人無法比擬。 然而孟確只是靜靜看著眼前一切,如同走馬燈一樣景象略過,像一個局外人,也確實是局外人……那兩人在水榭中一同練劍,一同讀書,偶爾撫琴觀雪,便又是一年。 孟確看得膩了,微微側頭,卻不想正巧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 是華陽仙君。 孟確一驚,正要后退。他猜測,大約是自己破壞那鎖,引起仙君注意,這才趕回來查看發生了何事。 “我曾說過,不要到這里來。”華陽仙君用平靜地語調陳述,說完又盯著孟確。 “我不會再來了。”孟確低頭認錯,垂眸望著自己手中佩劍。 這劍是當初救下盛淮景,他贈與自己防身的武器,說是如何珍惜的寒鐵鍛造,神兵利刃。可直到盛淮景死去為止,這佩劍都沒派上過用場,先前他去劈鎖頭,下意識就用了這柄長劍。 此時看上去,劍刃上竟然多了一道豁口…… 用凡兵打仙鎖,這就是下場嗎? 孟確在腦子里胡思亂想,華陽仙君“嗯”了一聲,便是要就此揭過,不再提孟確違背他意思的事。 華陽仙君不知道孟確在想什么,他聽到孟確弱弱認錯的聲音,努力克制著去抱抱孟確的念頭,突然聽到他問:“仙君,我想知道淮景的尸骨在哪里?” 孟確必須要承認,先前看見的幻境無論真假,都說對了一件事,孟確沒有收殮盛淮景的凡人軀殼,他甚至是刻意地去遺忘了這件事……即使淮景又重回神宮,卻也不是rou|身成神的。孟確見過華陽仙君的仙體,仙君皮膚光潔,不見一絲傷疤,和盛淮景的完全不同。 盛淮景那個武夫,渾身上下就沒幾處好rou,胸前背脊都有傷,孟確被他怕虬結一團的傷疤嚇到過,可更多的是心疼。 “……”華陽仙君沉默一陣,才用他古井無波的語調說:“一具凡人軀殼,自是回歸天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