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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侶的誓言成立,契約從此而生。 在場的眾人看到代表天道的金光將二人籠罩,不管是與柏玉山相熟的妖,還是來給個面子走個過場的妖,都為此刻的這一幕而感到十分動容。 他們真情實意地希望這二人能夠如他們誓言中那般白頭到老。 但就在下一刻,就在天完全放晴的時候,就在眾人的見證之下,那承載了甄曉思最后執念的紙人兒再也撐不下去了。 原本與真人一般無二的皮膚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紋,有風吹過,仙竹紙從裂紋處一點點剝落,露出了里面用竹子搭建的骨骼。 眾人嘩然,完全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發展,有見多識廣的人已經猜到了面前的“甄曉思”到底是什么,并發出了驚恐的吸氣聲。 但站在最近的地方,柏玉山好像早有所料,臉上依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神色。 沒有喜怒哀樂,淡然看著一切,他好像早已習慣了這注定孤獨的一生。 但是…… 但是還是好難受啊。 毫無預兆地,兩行淚從他眼角滑落,以為自己不會有感情的人此時卻感到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仙竹紙制作的軀殼在風中破碎成了無數紙片,他目送了她最后一程。 沈修珩知道自己這位好友的脾氣秉性,柏玉山絕不會做出什么驚世駭俗的事情,更不會在情緒起伏的時候做什么決定,但他還是有些擔心。 小小一團的魔尊正坐在仙尊的肩膀上,隨著歪頭的動作,他頭上的呆毛擦過了沈修珩的臉頰。 明熙感覺很奇怪,好像有一雙手攥住了自己的心臟,正在一點點地拉扯著,不是很疼,但就是酸酸澀澀的感覺。 真的是好奇怪的感受,他好像還從來沒有體驗過。 小鳥眨了眨濕潤的眼睛,再看向那被眾人環繞著的新郎時,就發現他身周正圍繞著無數閃著光的魂魄碎片。 那是原本附著在紙上的最后一口氣,還帶著甄曉思的一縷殘魂,她還依依不舍地留在柏玉山的身邊,不想離去。 可再怎么留戀,她也無法再留在人間。 那些光越來越暗,代表生機的顏色逐漸褪去,看上去馬上就要消散。 風一吹,那些碎片就離開了柏玉山的身邊,飛散在了幽篁谷的各處。 小鳥突然從仙尊的肩膀上跳了下來,嗖的一下子,他落在了地上,一只腳穩穩地踩住了最近的一塊碎片。 代表生機的力量再次注入,碎片好像也感受到了那么一絲希望,在溫暖氣息的包裹之下融入了泥土之中。 趁著所有人都沒注意自己這邊,毛茸茸的小鳥心念一動,一束小小的火苗也鉆進了土里。 下一瞬間,一根還看不出是什么的植物幼苗從泥土中鉆了出來,迎著烈日生長。 * 來參加結道大典的眾人并不知道故事的全部,但他們知道,隱居在幽篁谷的這只大妖前輩今天可能沒什么心情來見他們了。 很識趣兒的,眾人沒有去打擾他,而是留下了精心準備的禮物,連道別都沒有,就匆匆離開了。 若嫵帶著自己山里的小妖們再次徹底搜查了一遍幽篁谷,確定了沒留下什么隱患,擎山派可能一整個宗門都被關在了后院的那間客房。 柏玉山又在池塘邊垂釣,拿著一根不放餌料的魚竿,靜靜地坐在那里,就如同過往幾百年來的每一天那樣。 幽篁谷好像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熱鬧總是一時間的,靜謐而孤獨的才是仙路。 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沈修珩算了算時間,就算他想要一個人靜靜,那這一下午也該夠了。 腦袋上頂著一只小肥啾,仙尊來到了池塘邊尋找這位好友。 擎山派的事情實在惡劣,柏玉山又是當事人,現在其他大妖都離開了,也不怕他們得知這些后把整個人族都記恨上,沈修珩就直接把今天這些事兒講了一遍。 柏玉山靜靜聽著,沒有給出任何反應,像是對這一切也早有所料。 也許,他是真的早有察覺,只是刻意忽略了種種疑點,如今不能再欺騙自己,他只能選擇坦然面對。 明熙從沈修珩頭頂上跳了下來,坐到了柏玉山的旁邊,那里還放著一副魚竿,像是在等著誰來拿起。 “那些人都被關在你家客房,鑰匙給你,怎么處置你自己決定。”沈修珩說,“我知道你不會牽連無辜,就算那整個宗門都沒有一個無辜的,你也放心大膽地該干嘛就干嘛。” 魔尊與仙尊還有棲凰山上的妖王都可以給他作證,他才是占理的一方。 柏玉山眼睛依舊盯著池塘,神色淡然,不發一言。 “對了,還有個東西要送你。”見好友依舊不為所動,沈修珩又從儲物袋中搬出了一個花盆兒,“這是我們家小鳥從你家地里刨出來的,說什么也要讓我拿給你,算是送你的新婚賀禮?!?/br> 柏玉山:“……” 不是很想關注別人家里拿的東西能不能送給人家當禮物的問題,但畢竟是對方的一片心意,柏玉山還是轉頭看了一眼。 只這一眼,就讓他再也移不開目光。 花盆足足半人高,但是里頭種的東西還只是個不到小拇指高的幼苗,沐浴著月光,那翠綠鮮活的幼苗舒展著兩片小小的葉子。 而令柏玉山再熟悉不過的感覺從幼苗身上傳來,帶著一種只有他嗅聞得到的氣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