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過后，方聞眉頭緊緊鎖起，在原地思索片刻，隨即走向身后，俯身對一直沒有發(fā)言的細(xì)白臉皮的人低聲說著什么，只見那人看了顧星野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方聞這才走過來通知他們，鑒于檢測儀只有一臺，剩下的教職工在三天內(nèi)自行前往指定的春陽醫(yī)院接受信息素檢測，并將檢測結(jié)果上傳調(diào)查組。

    說完，方聞讓人扛著報廢的儀器灰溜溜走了。

    “剩下的教職工”顧某某把頭一扭，甩下裴某某揚長而去。

    當(dāng)晚，裴時清值夜班到很晚才回?？蛷d的沙發(fā)已經(jīng)被撤走，一張大床橫在面前，床上隆起一個鼓包，顧星野背對他睡著，聽到開門聲都沒反應(yīng)。

    裴時清在門口站了一會，走過去踢了踢床腳：“起來，我知道你沒睡。”

    顧星野翻身坐起，看他一眼又狠狠別開，顧自生悶氣。

    裴時清語調(diào)半點沒變：“我給你找好了房子，房租給付了一年，你搬出去住吧。”

    他把手里拿著的鑰匙放在床邊，轉(zhuǎn)身要走。

    顧星野叫住了他，嗓音微?。骸笆裁匆馑?？”

    裴時清沒回頭，而是就著背對他的姿勢回答：“橋歸橋路歸路，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不必強融?！?/br>
    顧星野一口氣堵在心頭，差點把自己噎死。

    “好，好，好得很?！彼鹗诌叺蔫€匙，幾步走到裴時清身邊，大半個身影籠罩了他，裴時清半步不退，就那么抬眼看他，冷淡又薄情?？吹竭@眼神顧星野只覺得心里堵得更慌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咱們各走各的路，以后再管你一下我是狗?！?/br>
    門摔得震天響，屋子里終于只剩下了裴時清一人。

    他站立在蒼白的燈光下，良久，緩緩抬起手臂抱了抱自己的胳膊。

    *

    白星抱緊胳膊往后退了退，搖著頭抗拒道：“你不要再問了！”

    褪下白天那層不茍言笑的外皮，方聞急切地向前走了兩步，又倏地停止，頓在原地，像怕嚇到他似的低聲說：“你別害怕，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你方聞叔叔啊，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你還記得嗎？”

    白星低頭小聲說：“我記得，我當(dāng)然記得，我什么都記得……”

    方聞欣喜地往前走兩步，在他面前蹲下，去扶他的肩膀：“小白星，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讓我們好找。白上將他——”

    說到一半他語氣已然哽咽，白星的個人信息一欄Omega父親的姓名已經(jīng)變灰，說明白衍年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星際時代每個人的心臟上都被植入了芯片，可以監(jiān)測到此人的生命狀態(tài)，一旦死亡就會立即上傳到內(nèi)網(wǎng)，與其相關(guān)的直系親屬的個人信息欄也會隨之更新。

    白衍年曾經(jīng)作為軍部唯一一位五星Omega上將，堪稱聯(lián)盟軍風(fēng)向標(biāo)一般的存在，他與當(dāng)時的顧淮并稱聯(lián)盟雙雄，帶出的奎嶺軍團至今仍守衛(wèi)在八大星系邊境，震懾著虎視眈眈的蟲族和星際流寇。

    那一年白衍年在前線與蟲族對戰(zhàn)，聯(lián)盟政府連發(fā)十二道命令催促其只身返回，白衍年不得已回了當(dāng)時的首都星，也就是遷都前的圖蘭星。

    此后再也沒有了他的消息。

    誰知一別經(jīng)年，不僅故人死得不明不白，而他連白上將唯一的孩子都沒照顧好。

    方聞扶起白星，還未開口說話就先抬手用掌根按了按自己的眼睛，等眼睛不那么紅了才仔仔細(xì)細(xì)將這孩子端詳了一遍，似乎想要從他臉上依稀找出白上將的影子，但遺憾的是一點也不像。

    “我做了基因改造手術(shù)，五官跟著產(chǎn)生了變化，你不可能通過五官判斷出我和他的相似性?！苯?jīng)過最初的慌亂后，白星反倒平靜許多，只是眼眶紅通通的，這讓他看起來比平時多了一分孩子氣。

    方聞神色大變：“誰讓你做的？那種手術(shù)副作用太大，早就被禁止了！”說著他突然想到什么，自言自語道：“難怪，難怪你的信息素會紊亂成那樣……”

    白星：“我自己?！?/br>
    方聞的話戛然而止，他張開的嘴還未合攏，顫抖了幾下，終是再說不出一個字。

    他不是剛畢業(yè)的毛頭小子，在聯(lián)盟權(quán)力層中打滾了幾十年，他太清楚要到一個什么樣的境地才能把人逼到不計代價也非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

    枉他隸屬中央星最高檢察院，素以思維縝密，巧舌如簧為立足之本，此時竟也不敢再問下去。

    白星吸了口氣，主動提起：“父親剛到圖蘭星的住處就被控制了，我當(dāng)時還小，又因是偷偷將我?guī)Щ貋淼?，沒有人知情，他教我躲在垃圾桶里才逃過一劫。那些人我不認(rèn)識，他們穿著聯(lián)盟軍團制式的衣服，但臂上的徽章都被撕掉了……后來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br>
    他永遠(yuǎn)忘不了那個夜晚。

    他透過垃圾桶的縫隙看到白衍年被無數(shù)荷槍實彈的人包圍，他們甚至開來了軍用武裝飛梭，黑洞洞的炮口齊齊對準(zhǔn)年輕的Omega上將。

    直到被帶走，白衍年都沒有朝他的方向看過一眼。

    “后來呢，后來你怎么到了這里，門外那個鄉(xiāng)下小子又是什么人？”方聞問道。

    白星看了一眼外面，透過窗戶能看到鐘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如臨大敵般盯著方聞，恨不得立即沖進來把方聞揍翻。

    他沖他勉強勾出個笑容，用眼神示意自己沒事。

    “后來我發(fā)現(xiàn)那些人又卷土重來，到處搜索我，我不得不東躲西藏，混進黑運輸船的隊伍偷渡了出去，降落在一個偏遠(yuǎn)星球，在那里生活了十年?！闭f著他再次看向窗外的傻大個：“鐘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不要傷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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