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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梅爾問:“那您這張黑熊皮也是?” “嗯。” 大嬸摸著肩上的兩只爪子,憶起了往事:“這原本是一只母熊,它來到我們村子的時候前爪和背后都受了傷,我們猜想可能是兩只公熊爭奪配偶的時候誤傷了她。我照顧了她兩個月,等她傷勢好得差不多了卻發現她懷孕了,然后又一直照顧到她分娩,生下了兩只熊寶寶,她們母子三個也就留了下來。” 大嬸的眼眶忽然紅了一圈,她急忙昂起頭,生怕淚水弄花了它眼部的顏料:“她是三年前的冬天去世的,我們發現的時候,她已經被凍硬了,她的兩個孩子也因為她的離世沒能撐過那個冬天……” 大嬸用力的眨了眨眼,長舒一口氣,朝他們笑了笑:“哎,不說這些了。你們別看現在村子里冷清,等春天雪化了,過冬的異獸也就回來了,到時候村子里上上下下都能聞到一股腥臊味,我們習慣了,你們可能就受不了了。” 大嬸是這樣說的,但篝火四周的空地上依然圍了不少異獸,它們安靜的望著熊熊燃燒的篝火,偶爾梳理毛發,或者相互打鬧,有的趴在干草堆的地上打盹,安逸而悠閑。 除了修,其他幾人幾乎沒有與異獸近距離接觸的經驗,多少都有幾分緊張和忌憚,特別是經歷提尼斯城一戰以后,但凡異獸發出一點稍大的動靜,賽特都會下意識抬頭看一眼。 “放松點,它們不會攻擊你們的。” 賽特的反應在大嬸的預料之中,可看見他警覺的樣子,還是感到惋惜和遺憾:“我們聽卡梅麗塔說過外面的事,你們或多或少因為異獸失去過重要的人吧。” 幾人低頭不語,或許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或許是不想自己的情緒影響到節日的氛圍,影響到這個恬靜而與世隔絕的村子。 不遠處,一窩狼崽在草堆中嬉戲打鬧,其中一只從草堆上滾了出來,翻身起來時看見圍坐在一起的他們,搖著尾巴一晃一晃的跑了過來。 “你們不說,但大嬸心理都明白。” 大嬸看著扒在她褲腿上的灰色小毛球,伸手在它腦袋上揉了揉:“外面的人對異獸深惡痛絕,我們卻和異獸相安無事。同樣都是人,為什么非要走向兩個極端呢?” 是啊,為什么呢? 為什么人類和異獸就不能相安無事的共同生活在這顆星球上? 為什么人類和異獸就非得拼個你死我亡? 卡夫卡自詡游歷大陸十一載,他一直在探究世界變成如今這番破碎模樣的原因,卻沒有想過讓人類和異獸達成和解。 從面具人的飛鴿傳信,到阿爾比昂的幸存者,再到這座隱藏在極北之地的小山村,種種一切讓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人類的生存方式。 是繼續執著的故步自封,還是開辟一條全然不同的新道路? 然而,他對人類與異獸共存這條路的了解,還是一片空白。 “喂!!!” 忽然,篝火處的村民朝大嬸揮了揮手,大嬸笑著朝他們喊了幾句本地話,然后一手抱起小狼崽,一手撐著大腿吃力的站了起來。 “好了,你們坐會兒,該我上場了。” 大嬸把小狼崽放到了地上,往它父母的方向推了推,小狼崽回頭看了大嬸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幾人,幾步一回頭的爬上了草堆,鉆進了母狼的懷里。 “嗚!!!” 低沉的角號聲在山間響徹,篝火外圍穿著獸皮坎肩的鼓手奏響了牛皮鼓,伴著原始而蠻荒的鼓聲,以大嬸為首的男男女女們披在獸襖模仿異獸的姿態在暗處中悄然聚集,不斷逼近篝火附近的人類,火光將他們的身形扭曲拉長,仿佛潛行的黑暗中的魔鬼企圖將人類吞噬殆盡。 隨著他們不斷靠近,鼓點越來越密,圍觀的眾人心臟也跟著細密的鼓點不斷加速。 突然,鼓聲中斷。 “吼!!!” “黑熊”發出一聲高亢且極具穿透力咆哮,夜晚的寧靜被打破,火光在暗黑中變得孱弱,異獸們蜂擁而至,瞬間“淹沒”了篝火四周的人類。 人類發出尖叫,呼喊著求救,驚恐的四散逃竄,只有一個人拿起來火把與異獸們周旋。 火光跳動,在黑壓壓的異獸潮中,男人顯得如此渺小且單薄。 可是,他沒有放棄。 面對無數利爪和獠牙,他緊緊握著火把,與一眾異獸纏斗。 場景之外,角號再度吹響,仿佛宣告著人類與異獸的斗爭和廝殺,鼓點奏響,男人爆發出一聲聲吼叫,熱血翻涌,外場頻頻傳來吶喊助威,但男人終究無法與眾多異獸抗衡,傷痕累累,渾身被‘鮮血’染紅。 眼看男人手中的火把即將熄滅,命喪獸爪之下,突然,一柄標槍飛過密密麻麻的異獸潮,一只異獸被標槍‘貫穿’,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嚎。 接著,第二柄、第三柄……越來越多的標槍從空中落下,人類的援軍趕到,他們穿著原始的裝束,手里拿著標槍斧頭與異獸廝殺。 寒光血影中,號聲如雷,鼓聲如雨。 異獸死去,人類陣亡,一雙雙殺得通紅的眼中只剩下暴戾與仇恨。 最終,異獸被擊退,火光再度熠熠生輝。 人類的首領將男人從地上拉起,表彰他的英勇,撫慰他的傷痕,然后跪倒在人類同胞的尸體前,悲愴的發出一聲仰天長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