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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兒,夏京那里又有了動靜,周儀便趕緊轉頭關注他去了,連明德的回應也沒有聽,把個大盛天子氣得吹胡子瞪眼,直呼“逆臣”。 早飯午飯時還好些,晚飯夏京著實沒有吃進去幾口,好容易喂進去的,轉頭也都吐了出來,越來越頻繁劇烈的陣痛消耗著他所剩無幾的精力。 如此一直煎熬到亥時末刻,夏京疼得幾乎暈厥,意識模糊,嘴里不住地喃喃喚著“老師”、“仲常”、“疼”…… 周儀在旁邊一字不落地聽著,強烈的歉疚感已經快要將他淹沒,可他眼下還要做夏京的支撐,面上仍竭力保持沉穩,好言安撫被劇痛折磨的人。 沒過多久,柳商陸探過以后說十指已開,終于允許夏京架起雙腿用力。 這便是最后的關頭了。 其時夏京因已破水近十二個時辰,羊水混合著血水已經流出很多,將床褥弄得一片狼藉。 真正到了需要用力的時候,他其實已經不剩多少力氣了,只能下意識地順著柳商陸的引導胡亂使一使力,往往憋不了多久便卸了勁。 不知經過了多少輪這種徒勞的使力,孩子一直下不去。 與此同時,在另外三個男子的注視之下,同為男子的他竟然像個婦人一樣躺在床上雙腿大張地生孩子,更讓他心中的羞恥感達到頂峰。 既羞恥,又要不住地用力,劇烈的疼痛時時刻刻侵蝕著他的神志,他恍惚感覺自己好像在夢里一樣,生都要生了,他竟然還在想著自己究竟是怎么從屹立朝堂的一品大員一步一步走到這種境地的。 很快,又一波猛烈刺痛讓他不得不切斷思維,繼續攢起所剩無幾的力道,憋著氣往下使力。 孩子好像下去一點了,他自己當然是感覺不到的,是柳商陸驚喜的聲音提醒了他。下去是下去了,但依然沒有出來。 他再一次卸了勁,仰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想到了周儀。這人一直就在他身邊,于是轉頭望過去,這人察覺到他的動靜,立刻湊了過來,他埋在心底最深的念頭冒了出來,“惡狠狠”地說著:“老師……呃……你看見了嗎,這孩子我是為你生的……唔……我只愿意為你吃這樣的苦……”他絲毫不顧忌一旁面色鐵青的明德,斷斷續續朝周儀傾訴著。 他每說一句,周儀的面色便蒼白一分,接一句:“我知道,子高我都知道。” 這種扯掉所有遮羞布的直白語言好像成了最好的刺激物,讓他再一次積蓄起力道,再一次向下使力。 伴隨著喉頭一記撕裂一般的嚎叫,他感覺下面那個窄小的地方好像也撕裂了,將他折磨欲死的巨物叫囂著爬了出去,緊接著就傳來柳商陸驚喜的聲音。 “第一個已經出來了,周大人、夏大人,是個男孩兒!”他話音剛落下,不算特別洪亮的哭聲隨之響起,這孩子畢竟才剛八個月出頭,是實打實的早產。 一個孩子終于出去了,夏京好像使盡了渾身的力道,在聽見哭聲那一刻,就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柳商陸剪斷臍帶,簡單檢查了一下,便抬起頭朝周儀笑笑:“大人放心,孩子雖出來得早了些,目前看來還是康健的。” 廚房里熱水早前就已經燒上了,趁著夏京短暫歇息的時候,他趕緊舀出一些給孩子稍稍擦洗一遍,然后用一件夏京的衣裳當作襁褓裹好,交給了…… 一旁閑坐的明德,他還要給夏京接生,周儀得陪著夏京抽不開身,這屋里能抱孩子的人,只剩下明德了。 “哎哎哎,交給朕算怎么回事兒!”明德懷里突然被塞進一個剛出生嗚嗚咽咽哭嚎的小嬰兒,頓時被唬得渾身僵硬,連動也不敢動了。 他可從沒有抱過這么小的孩子,就是他親生的皇子公主,他也沒抱過幾次啊,況且他還生著夏京的氣呢,這算是怎么回事兒! 大家手頭都忙得很,沒人還能騰出手來抱孩子,周儀勉強回頭說了一句:“陛下算臣求你了,好歹搭把手。” 明德這才沒了聲音,僵硬地和懷里的小小嬰兒“搏斗”去了,他面含嫌棄,嘀咕著:“這孩子怎么能丑成這樣……這也太小了……”但其實他心里也明白,這孩子之所以會早產,也是他造的孽。 周儀與明德說完話,便繼續去喚醒夏京的神志:“子高快醒醒,不許睡,你肚子里還有一個呢,咱們再堅持一下。” 柳商陸騰出手來查看夏京的情況,然而探查了片刻,忽然驚呼:“不好,剩下這一個胎位不正,怕是不好辦!” 周儀心頭一跳,一種強烈的慌亂感籠罩上來,“胎位不正”這四個字,幾乎成了他十數年來的噩夢,當年他亡妻,便是因為這四個字弄得一尸兩命,母子俱亡! 再開口時而,聲音里已經有了明顯的顫意:“柳大夫可有……可有補救之法,救救子高……和孩子……” 柳商陸面色也很不好,沉思一會兒,一咬牙道:“周大人你先把夏大人上半身抱起來,總得先把胎位正過來才行。” 周儀忙按照柳商陸指導的,雙手打顫將夏京上半身攬進懷里,明明一個孩子已經出來了,他的肚子卻還是挺得那樣高,叫人看得不止手顫,連心也顫。 等周儀這邊做完,柳商陸叮囑一聲:“周大人你把夏大人抱好,在我正胎位的時候,決不能讓他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