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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讓夏京苦惱了:“你也知我這個工部尚書上任不過幾年,我本也是科舉出身,于這些事項上并不精通,好在工部這一大幫子屬官也不是酒囊飯袋之輩,平日里都按舊例辦事,也沒出什么岔子。說來好笑,工部在六部當中排在最末,一向不太受重視,我在朝中根基尚淺,陛下把工部給我一是要提高我在朝中的地位,二也是沒有其他幾部那么顯眼,上任以后我主要還是替陛下辦其他事情,真正花在工部的時間反而不多?!?/br> “怕還不只如此吧。” “怎么說?” “工部掌管工程營造事宜,最是個油水肥美的差事。”周儀點到即止,也不多說。 夏京愣了愣,不甚在意地笑道:“這倒也是,我置辦那些產業也是托了工部的福,不過……”他拖長了調子停下腳步直視周儀,“你不會真以為那些銀子全部進了我一個人的腰包吧?” “自然不是,”對于這些周儀心里也是門兒清,“倘若當真如此,那位豈能容你?!?/br> “所以我呀,大部分時間不過是揣度上意,聽命辦事,大前年南巡花了多少銀子、前年給太后辦大壽花了多少銀子、去年翻修御花園又花了多少銀子,還要給皇子娶妃、送公主出嫁,后宮妃嬪一年四季各色珍寶賞賜,這可都不是小數目,光是明面兒上那些點撥款怎么可能辦得下來!偏我見縫插針謀劃著干掉幾個二王爺的黨羽,還要時時提防被你阻撓?!?/br> 好在周儀心明眼亮,沒被夏京這般說辭蒙騙了過去:“別把自己說得這么委屈,即便如此,你自己撈的也肯定不少,我看你平日的行事排場,比皇家也不差什么?!?/br> 夏京也沒有否認,只道:“我既背了這么個名聲,不好好享受享受,多虧??!”說著還瞥一眼周儀,挺了挺微隆的小腹,手掌虛虛比劃了一下,“當初也沒想過這輩子還能留個后,都是有今天沒明天這么過的?!?/br> 周儀心口微滯,拍拍他的肩膀,兩人繼續往前走,還主動轉換了話題:“對了,我記得工部有個叫顧江的屬官,他仿佛對治水一事十分有研究?!?/br> “顧江?”夏京呢喃著,回憶道,“是有這么個人,平日里不怎么愛出風頭,也不愛說話,成日關在試驗場搗鼓他那些泥沙,考核也不突出。他那種深居簡出的人,你怎么知道他?” 周儀只微微一笑:“我自有我的途徑,讓他來實地看一看,或許能想出點法子?!?/br> “行,”夏京一口答應下來,“回去我便修書一封,讓他即刻啟程到山西河南這一片實地看看?!?/br> 周儀挑眉看他:“這么信我?” 夏京莞爾:“能被你周大人看在眼里,還特地與我提起的人,手里總該有兩把刷子才是?!?/br> 兩人邊談邊閑庭信步一般走在大街上,路過一處戲園子后門時,忽有個衣衫單薄、滿面油彩的少年跌跌撞撞跑了出來,慌不擇路之下左腳絆右腳,就這么摔在他們跟前。 因著這番變故,兩人同時頓住腳步,對視一眼。 夏京環顧四周,看見不遠處堆滿干柴的角落,當機立斷,指指那兒。 少年眼珠子咕嚕一轉,十分機靈地爬起來就躲進那堆干柴后頭。 剛躲好,那后門里就追出來幾個孔武有力的漢子,四下一頓張望,見著周儀夏京二人,上來就問:“喂,你們可看見有個畫戲妝的孩子從這兒跑出去?” “戲妝?”夏京裝模作樣凝眉細思,“是臉上有幾條白色幾條黑色那個?” 漢子忙道:“就是他,你看見了?他往哪兒跑了?” 夏京隨意指了個與來時相反的方向:“喏,方才看他一溜煙兒就往那里去了。” 漢子不疑有他,手臂一揮,帶人朝夏京所指的方向追去。 等他們走遠了,夏京才得意地看了眼身旁一直負手看著周儀,朝柴堆那里使了個眼色,轉身招呼道:“時候差不多了,咱們回吧。” 周儀沒什么異議:“好?!?/br> 兩人往回走了沒多久,那少年就飛快追了上來,正好路邊有家成衣鋪子,夏京進去轉一圈出來,給少年罩上一件深藍色的曳地斗篷,將頭臉全部蓋住,此后一路回到客棧都沒出什么問題。 阿窈早拉著柳商陸踩點兒去了,客棧里只有夏川一人留守,夏京便叫夏川帶那少年去洗干凈,與周儀一道回了他的房間。 “那孩子……” 夏京將下巴一抬,笑中帶傲:“好叫你周大人看看,我夏某人也不是完全沒有善心腸的?!?/br> 周儀莞爾:“我何時說過你沒有善心了?” 夏京瞥他:“往日你雖沒說過,可字字句句都是這個意思?!?/br> 周儀忽然湊近他:“這么說,往后你便要去惡行善了?” 夏京耳根微紅偏過頭去,聲音里卻依然強撐著那股傲氣:“你若是喜歡,我自然可以做到!” 周儀低低笑著,心情大好,突然靠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子高真乖!” 夏京一開始被他主動的親吻弄得愣了神,等到反應過來,又聽他說了這話,頓時面色爆紅,卻又非要做出個兇惡模樣:“乖什么乖,真當我是三歲小孩不成!” 他心緒激蕩起伏,面上的紅也消不下來,深覺自己這一回在周儀面前出了大丑,心里好生別扭,又犟著不肯低頭:“你……你去看看夏川那兒怎么還沒好,叫他辦點事這樣磨磨蹭蹭,看我不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