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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費勁心力展現出自己的價值,想盡辦法投其所好。他既要做一個明君,又想享受人間極樂,我便主動把這極樂送上。他要平衡朝堂局勢,懼怕功高震主,我變成為他平衡局勢的棋子。他要朝臣歸心,又想要萬世清名,我便成為他手中利刃,替他把私底下的臟事干完。” “終于我也成功走上了一品大員的位置,擁有擺弄朝堂局勢的能力,便暗中派人搜集二王爺的罪證。沒錯,他確實沒有不臣之心,也沒什么野心,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我不管他被定為何罪,只要他為自己的所做所為受到應有的懲罰!” “可惜呀,可惜他是皇家的人,手上還握有先帝賜予的免死金牌,哪怕結黨營私、私通外敵證據確鑿,也只是落個圈禁終身,這何嘗又不是另一種怡養天年呢?” 雖說夏京有足夠的理由去向二王爺發難,可被牽涉其中的人又何其無辜?這種時候,周儀不得不說句公道話:“冤有頭,債有主,你心中有怨,只針對二王爺一人便是,何苦又要去牽涉旁人。” “結黨營私,沒有黨羽何來結黨,私通外敵,沒有助力他一人如何成事?而陛下最為忌憚的,也就是這兩個,這兩種罪名再發展下去,陰謀篡位就也順理成章了。這罪名若是不網羅得嚴重些,以陛下一貫以來對二王爺的態度,必然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無法傷筋動骨,我又何必辛苦這一遭。再說那些人他們也不無辜,若非確實與二王爺私底下有往來,我又如何能憑空誣陷?” 周儀一時噤了聲,如今雖知夏京確實有苦衷,也對他早年的遭遇頗為同情,卻還是不認同這種牽連甚廣的做法,眼下倒是不必再辯,他既真心準備接納眼前這個人,便要想辦法拉他走出如今的泥淖,努力將過往錯事補償回去。 “好了,今日說了這么久可是累了?你身子不好,不如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上朝,算算時間我也該回府了。說話也不急在這一時,你我總歸來日方長。” 夏京沉默著緩和方才過激的情緒,如今往事早已塵埃落定,他還是頭一次原原本本與人敘述自己的過往,這才顯得激動了些,等情緒平靜下來后,便主動離開周儀懷里站起身來。 周儀手上得了空閑,也將書案上攤開的折子收好,起身準備離開。 夏京默默將周儀送到書齋門口,眼看周儀的手已經放在門框上,他忽然道:“等等,你方才不是問我……問我為何對你……” 他說著垂下了眸子,鼓足勇氣道:“你這人太好了,好到連作為對手的我,對你也是既羨慕又仰望。” 周儀聽了他這番陳述不由搖頭失笑:“子高,我沒你想的這么好,也別把我想象成一個圣人,否則,往后你恐怕會失望的。” 夏京忽的抬眸直視周儀,眼睛里好像放著光:“夏某人從來不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周儀朝他笑了笑,回身張開雙臂。 夏京見狀心領神會,上前一步主動把自己送進周儀懷里,然后,那人無奈中略帶笑意的聲音就在他耳邊響起:“往后你就會知道,周某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至于陛下那兒,你且放心,我會想辦法。” 說完這句,周儀放開夏京,摸摸他發頂,道了句“明日見”,終于轉身離開了書齋,循著來時的路走了沒多久,就有小廝提著燈籠趕上來,安靜地將周儀引到夏府門口。 書齋門口,夏川終于找著機會趕過去伺候夏京,卻見他家大人神采奕奕、春風滿面,滿是一副心愿得償沉浸在思緒中的模樣,他疑惑地輕輕喚道:“大人?” 夏京回過神來,也不再計較夏川先前打攪他好事的事兒,仔細想想若沒有夏川的打攪,像他那樣莽莽撞撞地去靠近周儀,搞不好只能招致對方的厭惡,哪里會有后來的敞開心扉,促膝長談,竟然還主動與他訴說往事! 連日來的惴惴不安、胡思亂想、患得患失,此刻終于塵埃落定,得到了周儀的肯定,他仿佛被泡在蜜罐子里,從精神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往后的日子如果有周儀陪伴,他好像又有了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 翌日朝堂之上,夏京才知道周儀說的他有辦法幫他應付陛下那兒是指什么辦法。 恩科一事遞了折子議過后,便有御史出面參了夏京一本,說他縱容屬下搜刮民脂民膏,大發災難財。 夏京直覺這便是周儀所說的“辦法”,否則哪里有那么湊巧,昨日才說要替他想辦法緩解燃眉之急,今日便遭彈劾。 雖心有所感,此情此景他還是要為自己辯解一二:“李大人說夏某縱容下屬大發災難財,可有真憑實據?李大人可要慎重,無故彈劾即便你是言官御史也逃不了一場罪責。” 李御史既然有膽子彈劾夏京,自是早就做了充足準備,現下遭夏京反詰,當即有條不紊,一一將證據拿出來:“此事發生在河南南陽府,據河南巡撫早前奏報,南陽府及附近幾個府縣遭遇旱災,接連三年顆粒無收,雖有朝廷下撥的賑濟糧食,終究是杯水車薪,百姓勉強糊口已是艱難。二等侍衛舒齊籍貫便是南陽府,家中經營米糧生意,在此等災難時節,他家聯合府縣多家糧商惡意哄抬米價,借機牟利!夏大人作為領侍衛內大臣,沒能將屬下管束好,負有連帶責任。” 明德將整件事情聽完,聲音嚴肅質問夏京:“夏愛卿,可有此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