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霍夫人打探眼色，霍長英臉上的笑容紋絲不變。

    他輕笑一聲，像是早就預(yù)料到。

    “但曉月還沒答應(yīng)吧。”

    第71章 叛逆決心

    霍長英的態(tài)度超出了霍夫人的預(yù)期。

    雖然她深信費盡心血教養(yǎng)出來的兒子不會把全部心思放在和周曉月的兒女情長上, 但霍長英過于鎮(zhèn)定的平靜還是讓她感到微妙的不安。

    他取代衛(wèi)沉十七年，現(xiàn)在都要一一還回來。

    這當(dāng)然正確無比。

    然而對于霍長英, 這更像是衛(wèi)沉從他身上把原本屬他的事物一件一件地剝奪走。

    現(xiàn)在, 只是要輪到周曉月。

    霍夫人承認，霍長英對周曉月花了一些心思。他很細心地照料著當(dāng)年那個被選中的女孩，把她放在自己銅墻鐵壁般的庇護之下, 筑起高城，加固牢籠。

    所以當(dāng)霍夫人為了衛(wèi)沉向他討要，他的反應(yīng)和態(tài)度都讓人大吃一驚。

    少年的回答就像前一句解釋自己有事情耽誤一樣地自然, 看不出更多的情緒波動。

    只看面部表情, 霍長英甚至看上去是高興的。

    他仿佛欣然接受。

    “曉月沒意見的話, 我也很愿意幫忙。畢竟，這都是為了阿沉好。”霍長英說到后半句語調(diào)微妙地變了一下。

    霍夫人就只聽見最后那句符合她心意的話, 忽視了前提，松了一口氣微笑起來。

    但讓霍夫人沒有想到的是。

    原本在她想來很容易就會答應(yīng)的周曉月, 反而成為這件事里最大的阻礙。

    周曉月沒有來。

    一開始, 周平還為周曉月找理由，對霍夫人說的是：“曉月最近有些事情, 好像是班上給她組織了什么學(xué)習(xí)小組，這兩天就先不過去了。”

    霍夫人有點不快。

    學(xué)習(xí)小組互助，能有霍家高薪安排的那些私教課程更有作用嗎？

    連霍長英都不能這么精心輔導(dǎo)周曉月, 畢竟他們不在同一個班，只有課后時間能待在一起。

    不過周家馬上就保證：“之后曉月一定會來的。”

    這話并沒有兌現(xiàn)。

    甚至把周曉月越推越遠。

    霍夫人失去了耐心，直接打電話詢問：“這幾天都沒見曉月和阿沉、長英一起上學(xué)，怎么了, 沒出什么意外吧？”

    周家的事瞞不下來了, 捅到霍夫人面前。

    周平覺得沒臉不想回答, 最后是太太劉美娟接了霍夫人的話：“其實是曉月覺得來回太麻煩了，我們怎么勸她都不聽，就是要住校，我們拿她沒辦法……”

    劉美娟的語氣十分蕭索，隱隱還有哭過的痕跡，聲音微啞。

    霍夫人當(dāng)然先溫柔地關(guān)心了一番，“小孩子鬧別扭，大人應(yīng)該好好解釋，不要讓她誤會。”

    劉美娟支支吾吾：“也沒有什么誤會。”

    “在我面前就不要遮遮掩掩了，我們兩家的關(guān)系還有什么不放心的。”霍夫人完全忘記了之前霍家是怎么沒有提前和周家打招呼的。

    她沒打算和周家繞彎子，把查到的事搬了出來：“我明白你們的顧慮，阿沉和長英的事情確實是我們沒處理好。但你們給曉月做檢查的時候怎么也不兜著點，白白傷了親女兒的心。”

    這頓時讓劉美娟和在旁邊聽著的周平都陷入了尷尬。

    劉美娟沒辦法否認，只能解釋：“因為有長英在，我們以為……”

    霍夫人見不得他們事事占著霍長英的光，還要推卸責(zé)任到霍長英身上，語氣重了一些：“這和長英沒關(guān)系，是你們自己想多了，還搞砸了！”

    周平看劉美娟應(yīng)付不下去，連忙搶過手機答話：“唉，是我們沒當(dāng)好爸媽，又撞上曉月的叛逆期，就僵住了，我們會哄好孩子的。”

    “父母和孩子哪有隔夜仇，你們這還是親生親養(yǎng)的。”霍夫人又恢復(fù)輕聲細語，甚至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羨慕。

    但語氣變得溫和，霍夫人也沒有忘記強調(diào)：“你們答應(yīng)了我會讓曉月過來的……”

    關(guān)懷之中，又施加了不少壓力。

    一連幾次通話下來，周平和劉美娟都感到。

    這種家務(wù)事，他們原本可以撇開霍家，關(guān)起門來自己想辦法，偏偏周家一向都是借著霍家的關(guān)系網(wǎng)得利。

    加上還有一層婚約。

    所以，霍夫人過問，周家夫婦根本回絕不了。

    但是他們也沒辦法讓周曉月馬上去。

    因為周曉月已經(jīng)收拾東西，搬進市一中的宿舍了。劉美娟對霍夫人說“鬧別扭”，已經(jīng)是極其軟和的說法了。

    當(dāng)時的景象鬧得極其可怕。

    那天晚上，周曉月很晚回來，她說是看書看到忘記時間了。

    周平和劉美娟都不相信，但也沒拆穿她，反正他們知道霍長英和衛(wèi)沉中的一個和自己女兒在一起，也就放心不少。

    周平先是試探地問了一句，答應(yīng)幫周曉月更好地提高成績。

    女兒低迷的神色變亮，期待地看過來。直到周平說出是跟衛(wèi)沉一起在霍家學(xué)……

    劉美娟一邊抹眼角的眼淚，一邊拍著胸口。

    “早知道就不該答應(yīng)的，曉月一直都和長英一起，她也說不想要被送來送去，我們不應(yīng)該動這種心思的。”

    “你沒聽到她是怎么頂嘴的嗎，她連霍長英的未婚妻都不肯當(dāng)了！”周平立刻就壓下話頭，嘴里念叨，“誰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看不上長英。”

    “但她現(xiàn)在連我們的女兒都不當(dāng)了。”

    劉美娟既難過又焦急，周平在妻子的注視中撐了一會兒，男人的臉上一會兒浮現(xiàn)出怒氣一會兒又劃過懊悔，嗓門低下來。

    “什么當(dāng)不當(dāng)?shù)模褪俏覀兊呐畠海∮H子鑒定的結(jié)果就擺在那里！”周平不說這個還好，一說起這個劉美娟就更忍不住哭。

    “早知道這樣，就不該背著曉月做鑒定的，我們把親女兒推遠了！”劉美娟的哭聲讓周平難以忍受地抱住了頭。

    霍夫人那句話說的是真的。

    周曉月就是他們骨rou相連的女兒。

    本來抱錯孩子就是少數(shù)個例，第一醫(yī)院也不可能在同一年再出現(xiàn)第二例像霍長英和衛(wèi)沉那樣的疏漏了。

    周曉月是從她肚子里生出來的，集成了她和周平兩個人五官當(dāng)中最優(yōu)秀的部分，長得就好，出落得更漂亮。

    她那么嬌氣，那么聽話，不高興也總是很好哄。或許是家里后來條件越來越好，能夠滿足周曉月大部分的需求，或許是霍長英對周曉月太好了，比他們兩個父母還要更多地照顧周曉月。

    以前周平和劉美娟真的沒覺得養(yǎng)孩子有那么復(fù)雜、困難。

    他們只需要一個勁兒地帶去那些好穿、好吃、好玩的，把周曉月寵到天上，她就會愛極了爸爸mama。

    可是，就是這樣的寶貝女兒，卻突然和家里作對一樣的，非要離家住校。

    周曉月對私下鑒定這件事的反應(yīng)有多激烈，周平和劉美娟都已經(jīng)很清楚了。

    緊接著又是霍家關(guān)于衛(wèi)沉的提議，讓周曉月更生氣。

    周平只能這么安慰自己：“至少，曉月是我們親生的，這血緣是抹不掉的。只要我們多去找她，跟她說清楚，曉月早晚會明白，我們是為了她好。

    霍家給出的條件對她也有好處啊！”

    劉美娟卻已經(jīng)意識到了問題。

    “可是曉月不愿意啊！”劉美娟沒有再裝作看不到。

    周平沉默一會兒，然后不甘又無奈地嘆氣：“她不要這個，不要那個，誰知道她要什么。”

    “之前曉月自己一直推拒長英，可是我一說讓她和阿沉多相處，她又不高興了。

    她不是不愿意，她就是要和我對著干！”

    盡管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不僅僅是能用“叛逆期”就能解釋周曉月的行為，周平仍然覺得這是女兒對自己這個父親權(quán)威的反抗。在收到女兒的反駁時，他的第一個反應(yīng)，永遠是憤怒。

    這是讓局面變得更加難以收拾的原因之一。

    如果不是他一時怒火上頭說出“我們是你爸媽，我們生你養(yǎng)你什么都給你最好的，我們對你夠好了!”“你不聽話就不要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這些類似的傷人的話，周曉月不會下定決心離開周家。

    但那個當(dāng)口，周平也收不回話了。

    他只能告訴妻子：“曉月現(xiàn)在正鬧著，肯定煩我，你多去學(xué)校里看她。”

    周平一臉疲憊。

    他要忙公司里的事還要解決家里，也并不輕松。就因為周家上位暗中走了門道，所以現(xiàn)在兩邊的事情其實是串在一起的。

    霍夫人急著培養(yǎng)親生兒子，又不想疏遠，急著讓對方高興。

    而無論是為了自己還是女兒，周平都沒辦法拒絕。

    甚至，他還得趕緊把這件事做好。

    “你好好勸勸曉月。這么大個人了，還不懂事。既然都想好上進，利用一下霍家的資源又怎么了。而且這還是霍家那邊主動提的，不抓緊關(guān)系想什么學(xué)習(xí)成績啊。”周平一頓，才接著往下說。

    “她以為只有她難受么，家里的壓力大了去了。我們誰跟她說過什么？她能不管不顧地躲學(xué)校里，我們呢?”

    劉美娟張了張嘴巴，到底點了一下頭。

    周平說得老練，但他自己臉上也不自在。

    話再好聽，也改變不了他們想要在霍長英和衛(wèi)沉之間兩頭討好的事實。周曉月把這掀到了明面上，并不是沒有刺痛這對父母。

    他們?nèi)滩蛔∽鲇H子鑒定，除了疑心，未嘗沒有過幻想兩個女兒的心思。

    就是看到霍長英，周平不禁覺得要是周曉月也是抱錯的，他能像霍家一樣把真假兩個孩子都留下來。

    誰想到，他們反而變得更像事件里的另外一位母親，連親生的都隱隱要不回來。

    劉美娟走到周曉月的房間，打開門，往里面看了一圈。

    一屋子琳瑯，從日常衣服、鞋子、配飾到各種化妝品，護膚用品，都是原封不動地放在原來的位置上。周曉月根本沒有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