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老人做胃鏡這件事情秦秋沒有什么理由反對, 只是如果老人真的胃病有什么疾病，后續治療又會有一堆麻煩事。

    高驍風實話實說：“我家比小劉家好不到哪去，看見他父母這樣，難免有些感觸，能幫盡量多幫一些。”

    說到幫忙, 秦秋直接問：“對了, 你們項目在收尾吧, 項目獎金有他的嗎？還有這都12月份了，是不是年底十六薪還是十幾薪也不打算發了？”

    這一次換高驍風沉默。

    “劉浩淼的父母一看就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什么也不懂, 辛辛苦苦一輩子，好不容易養出這么一個有出息的兒子。現在人沒了，本來馬上要到手的錢也要沒了？”

    秦秋說完, 忍不住吐槽自己，“我覺得現在就是在幫資本家坑老百姓，還得看著他們，保證他們不要把事情鬧大。”

    高驍風：“你也不要想太多, 我們都是打工人, 除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也對，我也就是普通人。”秦秋道。

    看似職位是什么經理，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在這里出事了，也和劉浩淼沒什么差別。

    見不上父母最后一面。

    被公司以派幾個人以差不多的方式處理。

    會盡量讓公司的責任看上去小一些，賠償盡量少一些，再說一些可有可無安慰的話。

    秦秋站在樓層休息區，看著走廊的方向，突然說：“之前還想在北城再干幾年，賺幾年錢再回去，現在不想了，我過完這個月就辭職，我要回家好好陪我的父母。”

    高驍風忍不住問：“就這么回去你甘心嗎？回去能做什么？”

    秦秋毫不猶豫回他：“回去和我男朋友結婚啊。”

    高驍風愣了一秒，道：“祝福你。”

    秦秋回房間的路上，給韓寄容發了一條語音消息，問她：“mama，我想今年過完就辭職回家，年后在均山那邊找個工作或者自己開個小店。”

    已經是晚上11點多，秦秋本以為韓寄容已經睡了。

    她消息發過去兩分鐘，就收到韓寄容的語音消息。

    韓寄容：“想什么時候回來都行，你開心就好。”

    短短幾分鐘內，秦秋辭職回家的決心就這么定了。

    這個消息，秦秋并不想用語音的消息告訴周承白，她想親自告訴他。

    回去后，她的工作不會這么忙，弟弟應該也會更開心。

    秦秋把微信換到周承白的消息界面，簡單輸入幾個字：【我睡覺了，晚安，明天見。】

    -

    秦秋發過去消息的時候，周承白還沒有睡。

    聽見高驍風那句“你男朋友年齡小，你是要多擔待他”之后，周承白坐在電腦桌前復盤了他和秦秋戀愛的整個經過，發現事情好像真的像高驍風說得那樣。

    整個戀愛過程，都是秦秋在擔待他。

    相親的時候，如果不是他差點哭了，秦秋不會重新坐下來。

    后來秦秋知道他母親去世，過年家里沒人，擔心他身邊沒有親人，擔心他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才會對他格外上心。

    連在一起，也是得知周思涵去世時，為了不讓他更傷心才同意的。

    在一起后，她出差那么忙，為了哄他開心還要花半天時間為他挑禮物。

    工作很忙還要請假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請假陪他參加父親的婚禮。

    為了和他興趣相投，會拼完全不感興趣的高達，會看沒有看過的動漫。

    現在想想，10月10日生日那天秦秋也是為了不讓他失望，放下工作回來和他一起過生日。

    今天更是如此。

    周承白想了一晚上，發現這段感情對他來說很好，對他來說是得償所愿，對秦秋來說，也許只是為了“擔待”他做出的選擇。

    而他做的，就是一直在惹她生氣。

    周承白突然發現，如果沒有他，秦秋的生活應該會輕松不少。

    自己的存在，不過是jiejie生活中的一個麻煩。

    -

    第二天。

    秦秋因為高驍風臨時決定給劉浩淼母親做胃鏡，把火車票推遲的原因，她下午才能回家。

    上午在醫院的時候，秦秋怕周承白不高興，連發了幾條短信解釋自己這里的情況。

    周承白只是回復：【沒關系，我等jiejie回來。】

    下午三點半，秦秋和高驍風一同把劉浩淼的父母送進火車站后，這件事情算是圓滿結束。

    秦秋給梁麗波匯報之后，直接打車回家。

    從昨天到今天，周承白給她發的消息內容沒有耍什么小性子，在秦秋看來，弟弟一定是生氣了。

    恐怕不能像平時那樣一分鐘哄好，這次肯定要哄五分鐘。

    秦秋想了想，讓出租車稍微繞了下路，在小區附近一家蛋糕店買了周承白喜歡吃的栗子蛋糕。

    先送個小禮物，后面再慢慢補償。

    出租車開到小區門口，白天天上又有點飄雪，秦秋快步跑進小區，在路上留下一長串腳印。

    上樓的時候，秦秋心里想著要告訴周承白自己決定過完年就辭職和他一起回均山市的事情。

    到了門口，秦秋特地用胳膊把包檔在后面，把蛋糕放在前面，才用鑰匙去開門。

    秦秋本以為周承白會像以前那樣在書房工作，哪知道門一打開，周承白就在玄關處站著，并不像是匆匆趕過來，反而像是在這里站了很久。

    看見弟弟站在這里，秦秋有些內疚，先把栗子蛋糕遞上去，“對不起，平安夜沒有陪你一起過，我買了栗子蛋糕作為補償，可以不生氣了嗎？”

    秦秋一直覺得自己挺了解周承白的。

    他就算生氣也是三分鐘的事情，看見栗子蛋糕，應該就只生氣一分半了吧。

    下午陽光正強，男人逆著光站著，五官表情沒入陰影之中，秦秋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見男人伸手本來想接蛋糕，但很快收了回去。

    秦秋全然以為周承白是在鬧脾氣，她把包放在玄關的柜子上，正想開口哄他，只聽見站在對面的男人開口，道：“jiejie，我們分手吧。”

    秦秋身后的門已經關上，整個房間非常安靜，兩個人的距離不足兩米。

    周承白聲音不大，但他說得每一個字都被秦秋聽得清清楚楚。

    秦秋愣了一秒，先笑起來：“生了這么大的氣呢？”

    她往前走，周承白直接就往后退了一步，繼續說：

    “我沒有開玩笑，我想了一天已經想好了，我要和你分手，今天我去我編輯家住，明天你去上班的時候，我會回來把家里其他自己的東西都拿走。

    很對不起，做了很多不該做的事情，我的卡給你了，未來一年我都不會換卡號，我未來一年的收入全部都歸你，是我對你的補償。

    很抱歉，這段時間給你帶來這么多麻煩，以后……

    jiejie的生活可以回歸正軌了。”

    周承白站在原地，幾乎不留任何氣口說完這段話，像是背了一整晚，就等著現在來通知秦秋。

    秦秋站在玄關處，大概用了兩分鐘來消化這件事情，但還是不甘心問他：“為什么？”

    不等周承白回答，秦秋又覺得這個問題沒意義，只是說：“你想清楚了嗎？分手是你提的，那我們以后就是陌生人了。”

    周承白沉默。

    數秒后，他還是回答：“想清楚了。”

    秦秋看著周承白身后的包，知道他把暫時需要的東西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將手里的栗子蛋糕放在玄關處道：“知道了，走的時候記得把蛋糕拿走，畢竟是給你買的，你不吃我就會扔了。”

    秦秋說完，側身掠過周承白身側，徑直進了臥室，沒有考慮周承白的潔癖，直接躺在床上。

    剛剛躺下，就聽見門口關門的聲音。

    周承白走了。

    大概這兩天因為劉浩淼父母的事情，一直沒有休息好，秦秋躺在床上突然就覺得有些累了，躺在床上沒過多久就睡著了。

    秦秋再醒來時不知道是幾點，只看見窗外墨藍色的天邊微微泛著魚肚白，是天要亮了的跡象。

    秦秋覺得房間里很安靜，去書房轉了一圈，又去廚房轉了一圈，最后去了衛生間。

    哪里都找不到人，秦秋才知道白天的一切確實真實發生過。

    周承白和她分手了。

    分得莫名其妙。

    秦秋一個人坐在客廳，看著那個巨型泰迪熊，一時有些恍惚。

    明明圣誕節前兩個人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分手了？

    是不是自己工作太忙，周承白一直在努力忍耐，平安夜放鴿子超出了他的忍耐閾值？

    還是這段時間每天等她下班，將愛意消磨殆盡？

    秦秋仔仔細細想了他們在一起這半年的事情，她確實不是一個合格的女朋友，周承白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只是……

    秦秋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泰迪熊面前，張開雙臂將大熊抱住，將臉完全埋在泰迪熊的毛茸茸里，喃喃自語：“有什么問題我們不是可以提前溝通嗎？為什么一定要等到忍受不了要分手才告訴我，還是……我在你心里就是個不通情達理的人。”

    秦秋說到這里，突然想到弟弟一次又一次給她道歉的樣子。

    秦秋自問自答：“也是，我在你心里好像就是一個不太通情達理的人。”

    想到弟弟每次給她準備驚喜時先道歉的樣子，秦秋再一次想明白，“算了，我可能確實不是個好的女朋友。”

    秦秋靜靜地抱著大熊，一滴眼淚都沒有，可是心臟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住。

    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秦秋抱著大熊站了半個多小時，才去了洗手間，一點點將臉上殘留將近24小時的妝容卸掉，洗臉，敷面膜，重新化了一個妝，

    換了身衣服，不到六點就開車去公司。

    她這個人工作準時且積極，但早上六點多到公司還是第一次。

    整棟新維大樓除了保安，還沒有任何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