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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上不急太監急(明清架空)在線閱讀 - 50.成親

50.成親

    陸靖柔全然忘卻昨天晚上如何睡著的,只記得蕭闕懷里又香又軟和。早上醒來一睜眼,太陽光透過窗欞曬進屋子里來,滿地明燦燦暖洋洋的金黃。

    她翻身下床找鞋往腳上套,回頭瞄見一打迭得平平整整的衣料放在床頭,陸靖柔拎起來一瞧就笑了。

    從前在宮中不敢穿得招搖,且委屈他沒得處下功夫。大紅翠藍鸚哥綠,鵝黃胭脂十樣錦,這些天換著花樣往她身上比劃。蕭闕要么是個女兒奴,要么是位芭比娃娃換裝游戲骨灰級玩家。她跳下床把新裙子往腰上系,對鏡來回轉了幾圈。蔥綠雀梅暗花比甲襯著對襟白綾襖兒,下頭曳著大紅勾蓮八寶妝花拖泥裙子。

    裙拖六幅湘江水……后邊是什么來著?難怪詩人獨鐘閨房之樂,溫柔鄉中一倒,哪管歲月悠悠人生幾何。

    陸靖柔順手抓了根簪子綰頭發,優哉游哉往廚房溜達,不期然蕭闕的嗓音從門后傳出來:“小火,慢慢炒……”

    她差點沒被滿廚房的螃蟹香絆了一跤。

    開春其實不是吃蟹的好時候,這會子的螃蟹面黃肌瘦,背殼都灌不滿。天知道蕭闕從哪兒淘換來一筐頂蓋兒肥的螃蟹,個個都是團臍。

    蕭闕擦著手,笑道:“不是天天吵著要吃禿黃油拌面么,今天索性吃個痛快。”

    “那我先吃rou!”

    陸靖柔摩拳擦掌,也不怕燙,從蒸屜上拎起一只就要去扣肚上的臍邊。海蟹個大rou甜,身子比手掌心還寬出一大截。噓著手一掀螃蟹殼,滿肚蟹黃油漲漲的,發紅發亮,當真是好螃蟹!陸靖柔贊嘆了一聲,大口大口地嚼吃起來。

    她的家鄉有句流傳千古的至理名言:借錢吃海貨,不算不會過。不管貧窮富貴,咸甜鮮香涌進口中的一瞬間,人生就感覺不到煩惱和憂愁,哪怕明天窮困潦倒,世界覆滅。

    這就是美食的意義。

    陸靖柔吃相很狂放,揪住蟹腿只一撕一拔,腿根相連的蟹rou就給連根帶出來,顫顫巍巍一大叢子,比數九寒天的雪片還白。這頭蕭闕早備下一大把細巧器具,陸靖柔見他頗斯文地使個圓頭小錘敲敲打打,遂十分熱心提醒他:“涼了就不好吃了。”

    蕭闕笑起來:“你且吃你的,我不吃蟹。”

    “為什么不吃呀?”陸靖柔俏皮地揚揚眼眉,“難不成你也吃了心口疼,須得熱熱地喝口燒酒么?”

    蕭闕一伸手,把剔了滿殼的嫩rou遞到她嘴邊。陸靖柔雙手都沒得閑,正要丟了半截蟹身去接,蕭闕體人意兒地取了小銀匙,將殼上緊當當的蟹黃膏皮刮松了,一口一口給她撥進口中去。

    “小時候吃太多,吃傷了。”蕭闕丟下空蕩蕩的蟹殼,搖頭道,“聞著香,一吃就吐。”

    陸靖柔開動腦筋,試圖挽救他:“那像方才那種帶油炒的蟹黃你能吃嗎,或者試試拿酒腌成醉蟹呢?”說著說著,她忽然發覺不對勁,“誒,都中午了你怎么還沒走啊?”

    “不去就不去罷,去了也是瞎湊堆兒白忙活。”蕭闕笑瞇瞇地放下小錘子,又換了一把扁頭長把的物事撬蟹殼,“皇上瘋瘋癲癲,底下人跟著丟腦子。”

    “瘋瘋癲癲?”陸靖柔吮一口沾了蟹黃的手指頭,難得被皇帝勾起興趣,“怎么個瘋癲法?”

    “整夜整夜不睡覺,紅著眼睛說宜妃沒死,還問旁人瞧沒瞧見。御前伺候的人一開始不曉得,說了實話,就被賞了二十廷杖。”蕭闕在桌上堆成小山的螃蟹殼中挑出十來只她掰不開的蟹腿,邊說邊用錘子敲殼,細細剔出里頭的rou來,“饒是精神好些,上朝動不動跳腳罵人,古怪得很。”

    陸靖柔聽得咋舌,連送到嘴邊的rou也忘了吃:“我記得皇上這人挺豁達的,不過死了個人,就變成這樣。”

    平心而論,皇帝的確是她生命里舉足輕重的人物。他抬舉她從貴人一路到妃位,供給她吃穿用度,在遇上蕭闕之前,那些貧瘠的rou體經驗也是他賦予的。

    是陸靖柔看得太過清澈,故而千方百計遠離他——如果她受了委屈,蕭闕一定不辭手段替她討回公道。而皇帝之所以為皇帝,確有自己的顧慮和無奈,最后只能勸她委曲求全,賜下珍奇寶物彌補。

    好好的年輕人落得這個下場,惟有一聲嘆息。

    “愁眉苦臉的,在想什么?”蕭闕探究地看她一眼,勺了一大勺蟹黃往煮好的面條上澆。

    “沒想什么。”

    陸靖柔將手頭零七八碎蟹殼往外推推,舀了把菊花水洗手,言語中有些唏噓,“我從前對皇上有很多怨氣。恨他讓我身陷囹圄,惱他對我不公。皇后欺辱我,他連皇后的一根汗毛都不曾動過。誠然我理解他這么做的原因,但我大約不是塊母儀天下的材料,心里總是介懷。”

    蕭闕聽得認真,爾后對她笑一笑,挑起一箸掛滿蟹黃的面。

    于是陸靖柔將嘴巴張得大大,乖乖等著好吃的面條降落。

    “所以我近來悟出一個道理。世間事有好有壞,我要是不在皇上身邊,就遇不上你。如果遇不上你,更何談今天快活吃面呢?”

    面條依她的口味,煮得彈滑筋道,不失嚼勁。她三口兩口吞下面條,扶著腮幫若有所思地感嘆:“當真是祖墳燒高香,賜給我這么善良聰明能干的俊俏郎君。能跟你在一塊兒,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陸靖柔一直認為自己不會撒嬌,而她不自覺把下巴頦兒支在蕭闕手心里,亮瑩瑩雙眼直勾勾盯著他瞧。蕭闕的眼神當即就變了。

    這情景其實有些尷尬。他們兩個身后是冒著熱氣的大灶蒸籠,身旁是堆得高聳入云的空螃蟹殼,怎么看都不是解了衣帶做那種事的好去處。她的下巴還握在他手中,動不得動。陸靖柔難得害羞,磕磕巴巴轉移話題:“那個,那個……蕭闕你看今天這個紅裙子好不好看啊?”

    蕭闕看向她的眼眸霧沉沉的,帶出一點被水汽沾染上濕意的笑影。他知曉陸靖柔的心在何處軟得能掐出水,格外鐘意勾引她,像個無師自通的狐貍精。

    “哎?不行……不能親。”陸靖柔突然喃喃發出抗議。

    “為什么?”蕭闕啞著嗓子問。

    “你不是說你吃螃蟹會吐?你等我去漱個口……”還沒等蕭闕從一片綺亂情迷中回過神,陸靖柔跳下椅子,一扭身噔噔噔噔跑出了廚房。

    待到她噔噔噔噔去而復返,蕭闕坐在原處沒動,神色看起來已經平復大半。她不覺有異,爬到他腿上勾著脖子就要親。

    蕭闕硬氣,把臉往左一扭。陸靖柔追著往左,他又將臉別到右邊。

    如此鏖戰三個回合,勝負難分。陸靖柔靈機一動,騰出雙手牢牢扳住他的臉,蕭闕迫于yin威,順從地屈服了,屈服得卻并不怎么熱情。

    “你倒是張嘴呀?”陸靖柔在他腿上左扭右扭,發出小小聲的質疑。

    蕭闕冷酷地搖搖頭。

    這里不許她親,那里不許她碰,兩只手卻把她連腿帶腰護得緊緊,連挪動一下都費勁。陸靖柔要親不給,要走也掙不開,坐在他腿上左右為難。

    “我錯啦……”她合起手來告饒,用軟綿綿的臉頰蹭一蹭他的脖頸,“我下次一定不跑了,你趕我都不跑,好不好?”

    冷酷的蕭闕搖搖頭。

    東方不亮西方亮,道歉不管用,還不能上嘴么?陸靖柔鍥而不舍,一口親在蕭闕嘴唇上。這是個很稚拙的親法,把他形狀優美的唇瓣舔得濕漉漉的,蕭闕冷酷的臉上終于現出一點笑意。

    “有件事要同你商量。”蕭闕撫著她的后腰,聲音一如既往不緊不慢,耳朵尖卻紅了一大片。

    “你說。”陸靖柔伸手撥弄他的耳朵玩。

    “我們擇個好日子,成親吧。”

    蕭闕事事工于籌劃,他活到現在和不少女人打過交道,其中不乏貌美善睞傾心于他之流。時間一長,也就漸漸不將這類人放在眼里。

    可是論起娶姑娘,還真是頭一回。

    在這個充斥熱蒸氣和海腥味兒的廚房里,蕭闕心頭猛然涌起一股甜軟guntang的沖動。他設想過無數場景,譬如陸靖柔喜歡喝酒看月亮,那么選在十五十六日前后,逢著又大又鮮一輪明月底下,規規矩矩奉上聘禮;她喜歡到處游樂吃東西,那么就尋一處風景秀美人跡罕至之處,鄭重其事與她提親。

    按規矩,他本該遣人做媒,親登老丈人家門下三書六禮。不過陸靖柔自出宮后徹底同娘家斷了聯系,她是能做得了自己主的,且算不得難事。

    “嫁給我吧。”他緊張得喉嚨發干,使勁兒吞咽幾口口水,才艱難找回聲音,“我……我會對你好,不讓別人欺負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給,想做什么我陪著你——”

    “好啊。”

    他幾乎不敢相信地抬起頭,撞進那雙燦如天星的眼睛。

    “你說什么?……”他無意識地追問。

    “我!說!我!答!應!啦!”陸靖柔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你想哪天成親就哪天成親,我覺得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可以!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