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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戰火一起,押后的糧草便顯得格外重要,即便籌措糧草的戶部是自己手下的人,白秉臣還是一一過目,親自選派靠得住的押糧官送糧。 他神經繃得緊,今日又在朝堂動了些心神,整個人疲累極了,靠在小榻上閉目養神,連劍十六進來都沒發現。 “大人。”劍十六喚了一聲,白秉臣才恍惚睜開眼。 “飛鴿剛傳來的密報,上一批送到北地的糧草因途中干燥,起了山火,燒了個干凈。” 白秉臣心猛地突一下,問道:“押糧官呢?” “押糧官受了重傷,過不了兩日,這批糧草的官方邸報就會送到平都。”劍十六補充道:“這批糧草沒有及時送到北地,莊主那里至多只能再撐一個月。” 白秉臣眉目間涌上深深的疲憊,梅韶和秦承澤相抗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兩邊還是僵持不下,如今眼看著就要入冬,北地冬天來得又早,冰凍一結上,人馬難行,梅韶的處境便更加艱難。在這樣關鍵時刻斷了北地的糧草,等于掐住了梅韶的命脈,白秉臣絕不相信這場大火只是一個巧合。 “今日朝堂上,有人彈劾重錦。”白秉臣按了按疼痛的頭,吸了一口涼氣,艱難道:“御史臺的幾個人說重錦久久收復不了失地,擁兵自重,居功桀驁,想要以北地的形勢換取功名。朝中也有那么兩個不入流的小官應和著,雖然他們被陛下呵斥了一番,沒有起什么大的波瀾。可朝堂之事,從來都是無風不起浪,今日彈劾必定留有后手。”白秉臣抬眸看了劍十六一眼,意有所指道:“我還在路上思量這個事情,結果剛回府中,你就告訴我行軍糧草被燒,看來他們是朝著重錦來的。” “大人的意思是,今日朝中情形,途中糧草之事,皆受同一人指使?”劍十六沉思一會,明白了他的意思,“糧草被燒的緣由我會再派人去探查。” 白秉臣點點頭,道:“糧草的事情也不能耽擱,既然我們比朝中眾人早了幾天得到這個消息,那就趁著這個時間籌措糧草。你命手下的江湖人扮做商戶,在平都收購糧食,按照連年來糧食價格上漲的趨勢,不要收得太多,讓糧食價格上漲得太過異常,引人注目。而后依照此法,帶著從平都收來的糧草一路北上,沿途城鎮皆用此法收糧,行蹤掩藏你比我在行,應該知道怎么做。如此籌集的糧草可解一時之急,我會再次秉明陛下,重新收集官糧送往北地,有明面上的官糧吸引注意力,你那兒的運輸也會簡單些。” 白秉臣雖錯認張九岱為暗香閣背后之人,可暗香閣趁著兵亂之時下手不假,先帝時期俞家覆滅后輔帝閣衛洮得到先帝的信任,趙禎登基時景王之亂暗香閣也從中做了挑撥,南陽侯兵變更是有暗香閣為南陽侯提供便利的證據,而此時燕州之亂,是外敵之亂,白秉臣本不想將心思打在這上頭,可種種跡象又表明,暗香閣甚至通敵叛國,替秦承澤在朝中詆毀梅韶,以此換得黎國軍心不穩。 引狼入室并非聰明人所為,秦承澤不是一個給塊rou便能收買人心的買賣人,他既然吞下來黎國國土,日后想要他再吐出來便比登天還難。暗香閣根本不是為了高位,為了權力,他能將整個黎國捧出去做交易,想要做的也必定是改朝換代一般的大動作。 梅韶身處軍營,早先有吳禹背刺,如今也不見得軍中有多干凈,說不定暗香閣就埋了人手在其中蠢蠢欲動,隨時準備下手。 白秉臣心中焦躁,恨不得像在南陽一般,和他同赴戰場,可他也深知,自己是梅韶前線廝殺的堅實后盾,只要他不倒,送往北地的糧草就不會斷。擋下平都的明槍暗箭,梅韶才更有勝算凱旋歸來。 他守朝堂,為北地將士,為黎國國運,也為縱馬銀槍的那一人。 —— 北地軍營。 梅韶端著個碗站在沙盤面前,扒拉兩口飯,又騰出手擺弄沙盤上的紅旗。 李安如今徹底掌控了姜國的朝堂,也算是梅韶的一個助力,可經過吳禹一事后,梅韶也變得謹慎許多,他特意讓晟親王領兵守韓闕關,就是為了能夠震住李安。寧愿做一個多心的小人,也不放過可能的隱患,梅韶如今行事倒有幾分白秉臣瞻前顧后的意思。 褚言剛送了晟親王回來,掀開賬簾,正見著梅韶在推演沙盤,出聲道:“王爺已經啟程了,今日晚間便能到韓闕關。” 他猶疑了一下,還是道:“我們剛和李安搭上關系,就讓晟親王去守關,是不是太刻意了些,李安會猜到將軍的想法,到時候合作面上彼此都不好看。” “唔,他確實會猜到。”梅韶應了一聲,手在沙盤里抓了一把沙子,看著它們在自己攥緊的手中慢慢流下,“他會知道我這是為我們之間的合盟加一道鎖。況且,就看我讓過去的是晟親王而不是別的什么人,他便應該謝我。”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梅韶的眸中閃過一絲黯淡,“這還是孟燁提醒了我。”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若有朝一日見涼兵倒旗而走,便是黎國可總攻之時。 這是孟燁拒絕和褚言走后,托他向梅韶帶回來的話,他問褚言要了一味可以人身傳遞的慢性毒,便待在了涼國王庭。梅韶將此事告訴鎮北侯孟倚林,孟倚林默立良久,說了一句,“他枉為人子,卻足言忠臣。” 而后,兩人便默契地再不提孟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