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頓了一下，依舊往前去。

    顧不上淺灘里會打滑，趙元盛咬牙又揚起一馬鞭，踏入淺灘。

    不過跑了十幾步，馬身忽而前傾，他重心不穩(wěn)地往前倒去。死死勒住韁繩的手掌磨出一道血痕，趙元盛整個人從馬背上滾下去，直直落到淺灘上的石尖上。

    瞬時，趙元盛只覺得腿上似被劃開了一道大口子，連著他的心氣都隨著溫?zé)岬囊后w一齊涌到冰冷的水中，而后劇烈的撕裂疼痛沖了上來，眼前一片白光，趙元盛連那個模糊的黑影都看不見了。

    混雜著冰的水流速極慢，凌遲一般在他的腿上的傷口處沖刷，一陣比一陣更為猛烈的疼痛涌動著，按在傷口處的指尖一片黏膩，趙元盛能感受到自己手下的皮膚因為痛楚在一下一下地抽動。

    整個身子癱軟在冰水中，他沒有力氣再往前追一步，仰了脖子，發(fā)出比方才還要悲切的嘶吼來，“李藏瑜——李藏瑜——李安！你混賬！”

    “王爺！”

    追上來的士兵們看到淺灘半浮出水面的絆馬索，心中已知大半情況，忙下馬去扶他。 借了他們的力，趙元盛站了起來，混合著鮮血的水往下淌。

    他的腦子已經(jīng)一片空白，可在站起來后的瞬間竟然下意識地還想抬腳去追。

    “王爺！小心埋伏！”加諸在手臂上的力氣把他拽了回來，這一拽，趙元盛終于清醒了。

    他低了頭，看著自己一身地污泥血跡，看著自己的不堪和狼狽，覺得自己再沒有比這更清醒的時候了。

    天地一時無聲，唯有北風(fēng)肅肅。

    緩了片刻，趙元盛穩(wěn)住嗓子里的顫抖，啞聲道：“急報陛下，協(xié)恩王叛逃，本王請旨發(fā)兵韓闕關(guān)，以御外敵。”

    趙元盛攥緊了垂落一旁的手，他一身錦衣，外頭浸透了血水和臟污，里頭卻遍布了曖昧的吻痕。李安賜予他的這兩種恥辱從里到外地包裹著他，退無可退。

    緩緩?fù)鲁鲆豢跓釟猓诿冀奚享槙r凝結(jié)成細(xì)小的水珠，他眺望遠(yuǎn)方，佇立良久，目之所及，一片青黑。

    眼睫前的灰色突然混入了幾點白，趙元盛攏回心神，看清柳絮似的雪越落越大，很快就成團往下掉。

    北地落了新年的第一場雪。

    守夜未睡的百姓紛紛跑出門，他們歡呼著說：瑞雪兆豐年。

    作者有話說：

    昨天電腦居然死機了，還好它今天又被修活了！

    第126章 除夕夜

    同是除夕，平都就要熱鬧許多。

    白府的家宴上，梅韶很是不避諱地陪著白秉臣坐了主位。

    為了掩人耳目，梅韶大都是翻墻進(jìn)來的，可在白府眾人的眼中，已然默認(rèn)了這個人的存在。就連換班的守衛(wèi)也都習(xí)慣在自己站崗的時候，突然從哪個墻頭上翻進(jìn)來一個統(tǒng)領(lǐng)大人，連路也不用引，他就輕車熟路地往白秉臣院子里跑。

    好在白府外松內(nèi)緊，能留在府上的都是白秉臣的心腹之人，因此才縱了他想來就來的性子，只是到了除夕之日，白秉臣原以為也就和平常一樣，梅韶會在晚間偷溜過來，誰知他竟遞了拜帖，帶了自己手下的一堆人，領(lǐng)著年禮，浩浩蕩蕩地從正門進(jìn)了白府。

    白秉臣聽到通傳，說駐城軍統(tǒng)領(lǐng)前來拜訪時，腦子著實宕了一下，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他拿不準(zhǔn)梅韶什么心思，就照著慣常的禮儀，準(zhǔn)備在前廳接見他們，誰知剛到府門口的小院子，他們就自顧自地走了進(jìn)來，梅韶見了他，眼睛一亮，絲毫不顧自己身后還跟著的屬下，上來就把白秉臣抱在了懷中。

    “想我沒有？”他不安分地在白秉臣脖子間嘬了一口，嚇得白秉臣連忙把人推開了，尷尬地看著他帶來的劍十六、褚言等人，默默地把梅韶還想往自己腰上攬的手往下甩。

    “或許是許久不見，統(tǒng)領(lǐng)大人有些......激動才......”白秉臣難得地有些窘迫，對著他的一眾下屬有些臉熱，艱澀地說著解釋的話。

    “確實是許久未見......”梅韶眼中蓄著笑，垂眸看他，故意拉長了聲音，偷偷從背后捏了一把他的腰，意味深長地對下屬們說，“所以我才有些激動。”

    “進(jìn)去吧，宴廳在西北角，轉(zhuǎn)過回廊往右拐，你們先去坐著，就當(dāng)自己府上，別客氣。”梅韶沒等白秉臣開口，儼然一副主人的樣子，招呼得得心應(yīng)手。

    白秉臣斜了他一眼，剛想說些什么，一個禮盒就遞到他的手里，他蒙了一瞬，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眼前時褚言一副似笑非笑地調(diào)侃樣子。

    “莊主說白大人夜間難以好眠，這是我調(diào)的安神香，香味有好幾種，我不知道白大人是喜歡木香，果香還是花香，就每樣都拿了一些，等大人用完了，我再送......”

    梅韶瞪了他一眼，褚言連忙改口道：“我們莊主再給你送......”

    白秉臣抱著那個比他人還寬的盒子，皺了眉，心想：這么多，就算把自己泡在香里不要命地熏，也要好幾年才用得完吧？

    見他有些遲疑地樣子，褚言揚了下巴，有些自得地略微靠得近了些，低聲道：“白大人可別不相信我的手藝，絕對有效，大人之前用得‘孤枕’就是我調(diào)的，大人放心用......啊！”

    梅韶踹了他一腳，咬牙道：“這個就不用說了吧！進(jìn)去進(jìn)去！”

    褚言疼得直叫喚，進(jìn)去之前又轉(zhuǎn)身在白秉臣耳邊輕聲來了一句：“夾層里我還放了莊主不知道的好東西，大人記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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