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頁
他聲音微啞,輕輕咳了幾聲,聲音才清晰些,道:“不過是時節的緣故,我身子又畏寒,方才在祠堂跪了許久,才這樣的,等開春了,會好些。季蒲臨走前,配了藥留著,我服了睡一覺就沒事了。” “可是......”梅韶遲疑地看了一眼扣住自己手腕的手,猶疑著到底該怎么辦,他心中知道白秉臣的身子絕不是他說的那么輕松,可除了季蒲,他也不敢讓別人亂用藥。 更何況,隨行的醫師只是官員出行按制安排的,并不是他們二人的心腹,要是透露出什么出去,反而有些不好。 和白秉臣待得久了,他也漸漸地會權衡些利弊,只是始終做不到像白秉臣那樣理智清醒。 白秉臣察覺他的遲疑,手下微微用了些力,似是在通過這些力度暗示他自己沒事,輕聲道:“這都是小事,只是我跪得有些久,膝蓋處沒了知覺,恐怕需要你尋些藥膏來。” 他不著痕跡地用膝蓋的傷去轉移梅韶的注意力,梅韶伸手撫上他的雙膝,換得他一聲悶吭,原本想要現在就褪下看看的手又縮了回去,他起身將白秉臣打橫抱了起來,臉色陰沉,將人抱進了屋中。 梅韶出去前燒了炭火,此時屋中暖融融的,他放下人,褪.去他的鞋襪,去看他膝蓋上的傷勢。 剛褪到膝蓋前,梅韶就感到手下的人輕微地抖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微蹙著眉的白秉臣,咬牙狠下心直接將遮掩在他膝蓋上的布料除去,頓時,青紫遍布,紅腫不堪的雙膝就暴露在他眼前。 梅韶瞪了他一眼,終是不舍得將火發在他的身上,取了酒,給他揉著散淤血。 他手下的力氣用得不小,可白秉臣始終沒有吭一聲,要不是看到他緊繃的小腿肚,梅韶幾乎都要以為他感知不到疼痛。 他抬起頭只看到白秉臣空洞的看向遠方的眼,臉上沒有露出半分痛處的神情。想到他方才吐血時也是這般,強忍著咽下喉間的血氣,要不是實在忍不住了,也斷不會在自己面前透露出半點。 梅韶感到手掌間微微的發熱,心中也被酸澀一點一點吞沒。 直等到他的膝蓋稍微消了腫,梅韶才松開,取了膏藥重新給他上好。 兩人沉默著洗漱了,躺在床上,白秉臣只能感受到梅韶擁著自己的手要比以往更緊些,勒得他幾乎踹不過氣來,可他默認了這樣的力道,沒有說一句不適的話。 只要輕微地動一下,膝蓋的刺痛便會涌上,而抱著自己的力道也會越發收緊,他這個時候,確實需要這樣的疼痛和力道,告訴他自己,他也是被人需要的,并不是被拋棄的。 他心甘情愿地在這樣的禁錮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原本在旌州計劃逛逛的幾日,一半因為白秉臣腿傷,一半照顧著他的心情,梅韶和他大半都是在屋中度過的。 直到一日晨起,梅韶還沒醒,迷迷糊糊地聽見院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他有些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畢竟他早就吩咐過驛館的人不要來打擾他們,而在旌州除了周家,也不會有人來找他們。 在快要再次進入夢鄉的時候,梅韶感到了身側的人在推自己,并且在喚他,他迷蒙地睜開眼,便見白秉臣已經坐了起來。 “怎么了?”梅韶瞥了一眼窗外蒙蒙亮的天色,胡亂地伸出手,想要把人重新拉回去,嘟囔道:“外頭還冷著呢,你回來再睡一會,過會我去買早點?” “外頭有人。”白秉臣撥開他的手,輕聲道。 梅韶這才回過神來,聽見房門被拍得“咚咚”響。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煩悶,把白秉臣重新塞回被子里,在他頭頂上吻了一下,道:“我去看看。” 梅韶草草地套了一件外衣,罵罵咧咧地去開門,想看看哪個缺德的大早上地擾人清夢。他帶著些怨氣打開房門,迎面的除了冷風,還有一張熟悉的笑臉。 梅韶愣住了,長久地沒有出聲。 白秉臣又從床上坐了起來,以為出了什么事情,問道:“重錦?” 這一句把梅韶從愣神中拉了回來,他下意識地擋住了門,朝著來人低聲道:“你怎么來了?” 從平都到韓厥關,旌州根本不是必經之地,而李安突然出現在門前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是特意改道過來的。 “金屋藏嬌?”李安見他擋住門的動作,回想了一下剛才那個聲音,只覺得耳熟,頭一個勁兒地往里探,笑道:“不會是白大人吧?” 白秉臣聽出了李安的聲音,也從床上爬了起來,三兩下穿好了衣裳,撥過梅韶擋著門的手,出現在李安的面前。 “還真是。”李安話中帶了些揶揄,不規矩地朝他行了一個禮,意味深長道:“白大人——”,特意拖長的聲音足夠表達他的調笑之意。 白秉臣面上倒沒有什么,大大方方地回了他一禮,意有所指道:“知道送入平都的奏折是出自我之手,協恩王還敢撞上來,真是好膽量。” 聽他言語中暗示著已經知道了自己和梅韶的事情,李安也沒有被看破的羞惱,依舊沒心沒肺地笑了笑,岔開話題道:“白大人一向大方,我借重錦出去說一會子話,可以嗎?” 話中的征詢之意也暗示他知道了梅韶和白秉臣之間的關系,李安不軟不硬地回敬著。 白秉臣略微挑了挑了眉,從他的肩上看向院中,輕聲道:“協恩王的義兄跟得挺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