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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秉臣從他背后走了出來,對著那個背影遲疑地喚了一句,“周叔?” 轉(zhuǎn)過來的臉和記憶中慈祥的樣子別無二致,除了眼角的皺紋和鬢發(fā)的花白,他并沒有大的變化,就連看向白秉臣的眼神都是慣常的溫和。 “初芙讓我來接你回去。”周常鳴沒有解釋他是怎么知道白秉臣回來的。他一舉一動之間沒有半分疏離,好似白秉臣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白秉臣的眼神暗了一下,隨即走到梅韶的身前,朝著周常鳴行了一禮。 從酒樓里打包的飯菜還冒著熱氣,香味順著白秉臣的手移到了梅韶手上。 梅韶垂眸看了一眼他遞給自己的飯菜,用另一只手拉住他,沉聲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秉臣輕輕拍了兩下他的手,回以一個寬慰的眼神,轉(zhuǎn)身跟著周常鳴走了。 白秉臣和周常鳴本就算不上親近,一路上無話,好在周府離得也不是很遠,熬過兩炷香的時間,馬車停在周府。 看著那扇黑木大門,一些白秉臣原本以為已經(jīng)掩藏在記憶深處的東西又在此刻悄悄萌芽。 白秉臣深吸了一口氣,踏入了周府。 他心知自己躲不掉的,周越的事情,他還是要當面給母親一個交代。 轉(zhuǎn)過小花廳,便是一片紫竹林,白秉臣在那沉悶的墨綠中,遠遠地就看見坐在堂前的素衣女子。 聽到腳步聲,吳初芙抬頭看著他走過來,眼中的神情交錯復雜,又全都掩蓋下去,合了手中的書卷。 “跪下。” 白秉臣看了一眼她,雙膝落地。 “你弟弟是怎么死的?”沒有多余的寒暄,責問的話率先出口。 “是我親手殺的。” 吳初芙深吸一口氣,竭力壓住心中的火氣,閉眼沉聲問道:“因為什么?” 白秉臣轉(zhuǎn)過心思,不知怎么和她細細解釋,默了半晌,才道:“不過是因為他背叛我,去了另一個陣營與我作對。” “混賬東西!”吳初芙猛然高喝,手中的書狠狠地砸到白秉臣的身上,厲聲道:“就為了這個,你殺了自己的親弟弟!你什么時候變得和你父親一樣,那樣的自私又冷血!是不是在你們白家人的眼里,人情冷暖就比不上權勢地位!白秉臣......你太讓我失望了。” 嘴角扯起一個自嘲的笑,他低低笑了幾聲,眼含凄切道:“我們白家人......哈哈哈......難道我的身上沒有流著母親的血嗎?母親既然這么嫌棄白家的血脈,當初又為何要和父親在一起,生下如此自私?jīng)霰〉奈遥∧赣H要是不為權勢,為何要嫁給白家!同悲谷要是不想要朝廷的庇佑,又何必和仕途之人攪和在一起!” “于我而言,這些年來,母親并不像是一個母親,那我又何必像個兄長!”白秉臣看著她眼中的怒氣變成驚愕和震驚,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可是母親親自教我的。”他從來沒有在吳初芙面前展露出這么一副樣子,此時的爆發(fā)積蓄了經(jīng)年的委屈和不甘。他也想不做一個守著禮義,可以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孩子,就像......周越一樣。 可他們給過他機會嗎?無論是吳初芙還是白建業(yè),他們都不曾給過他半分做一個孩子的機會,現(xiàn)在又來怪他沒有骨rou情分了? “站住!”吳初芙還沒從震驚中緩和回來,聲音中都帶著顫,“同悲谷和白家聯(lián)姻的說法,是誰告訴你的?是你父親說的嗎?” “母親。”他咬著牙把這兩個字說出口,冷笑道:“當年疫區(qū)的人并沒有死絕,同悲谷的治疫藥方還在各地的藥堂上掛著,只要我稍稍用心,并不難查。” 吳初芙整個人的氣焰頓時消了下來,她眼中的苦痛和悲傷在白秉臣背過的身子后一展無遺。 他說的確實沒錯,在世人眼中,白吳兩家確實是一場聯(lián)姻,而且是一場同悲谷單方面的攀附,這一點她永遠否定不了。 良久靜默后,吳初芙再開口,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妥協(xié),道:“去祠堂跪著。” 白秉臣的身子僵了一下,他已經(jīng)做好了被逐出家門的準備,沒有想到吳初芙竟然在自己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后竟然松動了。 白秉臣極輕地笑了一聲,道:“母親又覺得白家的血脈配進周家的祠堂了?” 吳初芙似是沒有聽見他話中的嘲諷之意,執(zhí)著道:“今日是冬至。去跪著,給你弟弟上一柱香。” 此話一出,不僅是方才自己出言不遜之事,連帶著周越的事,她都好似原諒了。 白秉臣頓了兩秒,隨即起身往西邊走去,那里是周家的祠堂。 過了良久,吳初芙緩緩地吐了一口氣,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疲倦之態(tài),她目光頓在門扉處,自嘲道:“你都聽到了。” 周常鳴從門外走了進來,就站在離她兩三步遠的樣子,沒有動彈,就這么看著她。 她的目光在他溫和平靜的臉上流連著,終是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發(fā)澀道:“周越的事......是我對不住你。可玉成他也是我的兒子......” 周常鳴向前走了幾步,小心翼翼地將吳初芙攬進懷中,悶聲道:“我不會怪你,原本我就沒有奢求能夠擁有一個我們兩的孩子,能夠正大光明地娶到你,已經(jīng)全了我所求。” 這個只會在生意上打交道,慣常會看臉色說話的人一時語塞,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去寬慰懷中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