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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自己撿到赫連勾月的時候,他正閉著眼躺在地上,身上的血跡深深淺淺,混雜著草屑,滿是血污的臉上蒼白至極,只有鼻尖微弱的呼吸,昭示著眼前的這個人還活著。 孟燁把人撿回了侯府,悉心照料了一番。后來得知赫連勾月是往返涼黎二國的香料商人,因為家中產業之爭,被兄長雇了人半路搶貨,才受了重傷。 美人身世凄慘,又落難至此,孟燁于心不忍,半哄著人在燕州開了個香料鋪子,把人留了下來。 孟燁心眼大,又不記仇,哄人總能哄到心坎上,而赫連勾月更是個萬事過耳,不聞不問的主兒,因此兩年間兩個人倒也沒真真切切地紅過臉,吵過架。 “小侯爺,獵場那里打過招呼了,說今日場子給您空著了,問您什么時候去,好提前準備著。” 正值秋日,孟燁怕怠慢了遠客,想著他們成日里悶在府中也不是個事兒,便提議了去獵場打獵。本只是個隨口的一個提議,誰知梅韶很感興趣的樣子,當場就答應了下來,孟燁便命人去通知了獵場,準備今日去。 “阿韶起了嗎?”看了看天色,孟燁攏了攏簍子里的桂花,嘴角溢出笑來,一邊往廚房走去,一邊問那下人,“江南那處口味是不是要清甜些,給阿韶的多加些糖。勾月喜歡桂花本身的味道,給他的多放些花,那位大人呢,他喜歡吃什么口味的?” “白大人也是北地人,口味應當和我們差不了多少。” “那我就按照我的口味做些,你去看看,若是他們醒了就喊到涼亭里喝會茶,那處陽光足,等我們吃完飯就去獵場。”孟燁凈了手,開始揉搓面團,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對著正準備跑出去的下人大喊道:“府上還有騎裝嗎?選兩套送過去,給阿韶拿那套我去年新得的玉錦騎裝。” 下人應聲去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孟燁端著剛出鍋的桂花糕去了涼亭,梅韶和白秉臣坐在那里,卻不見赫連勾月。 “怎么,還沒起?”孟燁坐下嘟囔了一聲,將手中的桂花糕放下,朝著梅韶扯了一個大大的笑臉,“阿韶,嘗嘗我做的桂花糕,這種糕點,你應當喜歡的吧。” 說著,他還將那盤多放了糖的桂花糕推到梅韶面前。 “大人,您也吃。”孟燁順便也勸了白秉臣一句。 白秉臣淺笑著道了謝,卻沒有動桂花糕,只是小口小口地喝著手中的米粥。 那是孟燁一早起來煨的,放到此時溫得正好,白秉臣卻吃了半碗就飽了,放下了筷子。 梅韶余光瞥了一眼白秉臣的碗,移開目光,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拿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問孟燁,“你說赫連勾月是你是在路上救的,是不是路上隨便躺著個人,你都會救啊?” “不是啊。” 梅韶瞥見從孟燁背后過來的人,心中帶了點捉弄的意思,繼續問道:“那你當初救他,是因為什么?” 赫連勾月的步子微微一頓,他眼中帶了些戒備的神色,看向梅韶,梅韶卻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因為他長得好看啊!”孟燁瞇了瞇眼,想象著赫連勾月的相貌,兩彎眼牙亮了一下。 梅韶和白秉臣皆是一愣,沒有想到他的理由竟是這樣地直白。 反應過來后,梅韶失笑道:“這是誰教你的以貌取人?誰說長得好看的就是好人?” “除了阿韶,他是我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了,阿韶是好人,他自然也是啊。” 聽了這話,赫連勾月的神色并未有什么變化,走過來坐到了桌前。 “勾月,你來了。”孟燁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話被人聽了去,他舔了舔手指上的糕點屑,便起身去給赫連勾月盛粥。 看著他的小動作,赫連勾月的眸光微暗,嘴角抿了一下。 孟燁起身遞了過去,正好看見他眼下的烏青,伸手輕輕戳了一下,那雙碧色的眸子略一抬眼,眼中泛些疲倦的神色來。 “我以為......是臟的。”孟燁悻悻地收回了手,好奇道:“你這是熬了幾夜?香料生意很忙嗎?可最近沒有撞上趕集的時候啊。” 赫連勾月的日常起居定時定點,沒有半分延遲,就和他的人一樣,是精密而準確的,什么時候做什么事,一板一眼地,分毫不差。 因此即便是以往生意最好的時候,到了他休息的點,赫連勾月照樣關門,孟燁還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的倦色。 “沒什么。”赫連勾月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一掠而過的郁色。 他從未有多余而反常的情緒,因此這次強烈的不安和煩躁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習慣。 他好幾日沒能睡好,仔仔細細地剖析了一番自己的反常來源,卻仍舊一無所獲。 直到昨夜回來,躺在了這個睡了兩年的地方,他才覺出一點不對勁來。 錦被上是烈陽暴曬過的味道,像極了孟燁,熱烈而又鮮活。 將自己深深地埋進被窩中,赫連勾月感受到久違的困意席卷而上,他平靜地接受了這個折磨他好幾日問題的答案。 他喜歡孟燁。 因為喜歡,所以不能接受任何人覬覦的眼光在他四周圍繞,哪怕是他主動貼上去的。 斂了眸中的深色,赫連勾月伸筷去夾桂花糕,卻被當空攔了下來。 是孟燁架住了他的筷子,把他引向另一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