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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韶記得自己曾經答應過季蒲,要將自己最難堪的一面展現在白秉臣的面前,讓他看清自己的面目,可真的到了這一刻,沒有半點準備被猝然撞破的這一刻,梅韶的心中竟不是解脫,而是煎熬。 他眼睜睜地看著白秉臣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的面前,盯了自己良久,卻沒有說出一個字。 白秉臣探究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一寸一寸,似是火燒一般侵吞著,讓梅韶根本無法招架。 見到了自己這副樣子,他果然還是失望了。 梅韶撇開眼,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來:“你看到了?這才是真正的我,這些年,我能爬到這個位置,手上的血早已洗刷不清。你不要以為做出一副愧對我的樣子,我就能變回原來的樣子,就算你費盡心思地遷就我,我也不會再是原來的那個人。我們注定要是仇敵的,只要你擋了我的路,我依舊會毫不留情地對你下手。” 他自始至終沒有直視白秉臣一眼,垂下眸子,輕聲道:“話已至此,白大人要是沒什么事,請回吧。” 細微的風吹過他臉上早就干了的血跡,白秉臣如有實質的目光就落在那處,似是從中細細查看梅韶最丑陋的一面。 手中的弓弦幾乎要把手掌勒出血來,梅韶緊繃的身子無聲地訴說著對白秉臣的抗拒。 可下一刻,微涼的手貼上了他的側臉。 “重錦,我不在乎。”白秉臣柔和的眸子中聚集起點點笑意,他伸手輕輕覆上梅韶的側臉,一點一點地想要擦凈他臉上的血污,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我不在乎現在的你變成了什么樣子,我只想要你活著,哪怕你變了容貌秉性,變了身份年紀,以一種荒唐的魂魄歸來的方式,寄生在另一個人軀殼里來見我,我也不在乎。”白秉臣反復確認了梅韶那臉上駭人的血跡下沒有半分傷痕,才收回手,堅定地看著他。 眸中的溫柔和似一汪春水,幾乎將梅韶整個人都沉溺。 “我在乎的,從來不是你是否手染鮮血,而是你一身的血跡,有幾分是你自己的。” “幸好,你沒傷著。” 作者有話說: 嗚嗚嗚嗚,白白好溫柔!破冰2.0達成! 第78章 掌中血 收拾完威虎山的殘局,梅韶和白秉臣一同下了山。 剛到府衙,就有人來報說黃家趁著他們圍剿威虎山的空檔,竟舉家冒著暴雨跑了。 方敏聽了帶人趕去黃家,想要查抄點線索,把梅韶和白秉臣兩個人丟在在府衙門口就走了。 梅韶住的地方離府衙有些遠,褚言和劍十六被留下威虎山附近重新規劃和疏通滄州的流道,方敏走前倒是給他留了一匹馬,可是他現在別說騎馬,多走兩步都費勁。 在守兵器庫的時候,梅韶的身上就受了不少的傷,山洞里炸得突然,梅韶躲得快,背后也被蹦上的石塊砸到,再加之方才在山上拉弓射,本就沒有處理的傷口被牽扯得更大。 只是他身上穿的是玄衣,身上又沾了不少別人的血,才沒有顯現得明顯。 在山上的時候,為了威懾匪徒,梅韶沒有和任何人說他身上有傷的事。如今事情了了,整個人才慢慢地覺出痛來,竟是半步都走不動了。 梅韶看著正目視著方敏離去背影的白秉臣,腦中浮現出他在山上說那些話的畫面,他一時不知該怎么界定兩個人之間的關系。 白秉臣看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溫柔縱容,像是生生折斷了六年別離的時光,比他們年少時還要繾綣溫和,而那樣的話......曾經的他絕不會說出口。 他對自己的好來得太快太滿,像是在追逐著時間的流逝,近乎補償似的把一切都填補給他。 可越是這樣,梅韶越覺得不對勁。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一點脾氣都沒有,溫和得近乎是一個假人,沒有半點情緒的起伏,對上梅韶,就只有這樣溫柔到底的態度,帶著不容置疑和推脫的固執,將這份好塞給自己。 看著方敏走得沒了影,白秉臣才回過頭,看向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梅韶,主動扶住了他的背,“走吧。” 梅韶還沒來得及躲開,白秉臣的手已經落了下去,觸到了冰涼黏稠的液體。 白秉臣的臉色在一瞬間難看起來,他看著自己手上已經有些暗淡的血跡,深吸一口氣,竭力抑制住了自己想要發火的沖動,垂下眸子,淡淡道:“還能走嗎?” 說著,白秉臣半環住他的腰,把梅韶身上大半的力卸在自己身上,扶住他往府衙里走去。 白秉臣的神色收得太快,梅韶根本來不及捕捉到什么,就見他依舊是一臉溫和的模樣,言語上也沒有半點責怪自己的意思,心中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梅韶不清楚真正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么樣的,但是從前父親每次在戰場上受了傷,即便是躺在床上,依舊會被母親打罵著斥責。 他的神態太過平靜,平靜得像是對自己的關懷是模式化的流程,無論梅韶做了什么樣的事情,他都會只以這樣的神態對著自己。 白秉臣扶著梅韶到了自己的房中,將他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就出了屋子。 沒過多久,季蒲推開門進來了。 梅韶下意識地往季蒲身后看了一眼,沒有人,白秉臣并沒有來。 季蒲看了一眼張望的梅韶,知道他在看什么,回道:“秉臣去換衣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