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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白建業緊鎖眉頭,沒了半點往日的從容鎮定,似是陷在深深的自責中。 “就在發兵前夜,梅兄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寫著我們計劃攻打的路線和兵力,事無巨細,分毫不差。”白建業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參與此事的親兵本就是各家的心腹,卻在這緊要關頭出了泄露之事,我們始料未及。而且那封信上的字跡,是衛洮的。我們這才知曉,輔帝閣一定有著一雙盯住朝臣的眼睛,潛伏在暗處,時刻注視著朝堂變動,在沒有找出這雙眼睛前,我們的一切行為都暴露在輔帝閣的眼皮下。” “可我們知道得太晚了,從那刻起,我們未發兵而敗,衛洮知曉我們的謀劃,不管實施與否,都不過放過我們。他肯來信只是因為他高傲的性子,享受我們在最后關頭的惶恐不安。幾乎只是一瞬,我和幾位兄長對了一下眼神,便已知彼此對方心中所想。兵變如舊,而我借此機會在衛洮之前向陛下狀告此事,撇清白家關系,以待來時。” 連續的幾個轉變讓白秉臣聽得愣在當地。 “白家本就有著背叛的先例,我這些年來汲汲營營,也像極了為官位不擇手段的人。我們之中,又只有白家沒有參與其中的兵力,更容易撇清。” 打斷他的話,白秉臣忍不住插話道:“可即便如此,此計并不周全,陛下大可全部處死,不留白家。” “所以我們賭的就是衛洮的自負,觀其行事,他在朝多年,為保清名,許多事都是通過陛下的口中提出。這件事,他雖有我們的把柄,可以直接面呈陛下,可我們賭他更愿意讓一個自己以為能拿捏住的人出來替他狀告此事,這個人最好還是身處謀逆之事,說出的話,拿出的證據可信。可又沒有什么實權,即便借著狀告謀逆一事,也不會對他產生威脅,仍然是他掌中之物。這樣的人選,白家恰好可以擔任。因此我們賭他不會向白家下手。” “這是我們在絕境中,置己于死地的最后的辦法。總要有人活著,活著去查清輔帝閣背后的事,活著去背負,去完成未竟之事。”白建業罕見地伸手摸了摸白秉臣的腦袋,眼中隱隱有濕潤。 “這些事情,我本不想讓你知道。可行至此處,再難有退路。今夜過后,白家必定成為眾矢之的,帝王猜忌、試探,同僚不屑和鄙夷,都會接踵而至。可你要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必須與梅家、柳家、錢家割席,不管是人前還是人后,他們都不再是你的叔伯,你的摯友,而是謀逆反臣,明白了嗎?” 緊緊按住雙肩的手,像是一個重擔,又是一份囑托,壓在了白秉臣的身上,他看見父親眼中的淚光,也聽見自己略帶哽咽的聲音響起。 “明白了。” 第55章 殊途人 只過了短短一夜,蒼山連天的火光沖破平都城酣甜的睡夢,圣駕連夜回宮,緊跟著梅、錢、柳三家下獄。 如此緊密的變故嚇得多少官員連夜從被窩里爬出來,惶惶不安地派人出去打聽消息。 白府也徹夜未滅燈火,父子兩人就坐在白秉臣院中,看著高懸的月亮隨著天光消逝,竟是一夜無話。 直到天光乍起,晨鳥啼鳴,白建業才動了一下,慢慢起身,聲音帶著些喑啞:“我走了。” 院外蒙叔早早就拿著官服等著,白秉臣知道到了早朝的時間,父親此次進宮,就是要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去坐實梅、錢、柳三家的罪名。 他沒有回話,直到白建業走出院門,他才動了動腳。腿部的酸麻混著內心的無力感深深地席卷上來,白秉臣感到從未有過的疲勞感涌了上來。 扶著墻起身的時候,有白光從他的眼前一閃而過,繼而就是長久的耳畔轟鳴。咬著牙,白秉臣還是自己回到了房中,躺在床上,合上眼,即便昏沉著的腦袋并沒有一絲睡意,可他還是強迫自己休息。他知道,這只僅僅只是一個開端,今后的路會越來越難走。 已經過了下朝的時間,白建業卻還未回來,直到午膳時分,白秉臣從床上起身,才有小廝來報,說宮里來人了。 整好衣服,白秉臣去白府門前迎接,卻在看見發著寒光的鐵甲兵時,頓了步子。 白建業正陪著笑和一個太監寒暄著,見到白秉臣,朝他招招手,向那太監道:“張公公,您瞧,這就是小兒。” 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張公公身上的鑲著金線的太監服,心知他的職級不低,白秉臣上前多了幾分小心,規規矩矩地向著他行了個禮。 白建業向他夸贊道:“張公公可是陛下身邊的紅人,此次領各位玄甲兵兄弟們在府上小住幾日,你可不要唐突了他們。” 只是寥寥幾句便為白秉臣說清了當前情境。 張公公瞇著眼上下打量了白秉臣一番,恭維道:“正是虎父無犬子啊,白小公子一表人才,又謙和有禮,不比那逆臣之子梅韶要好上許多?老奴這些年來在陛下跟前看著,也勸過陛下,說梅家那孩子太過跳脫,一看就知他父親心里不安分,可陛下顧著梅貴妃的情誼,聽不進耳。如今可好,釀成此等禍事來。” 張公公長吁短嘆了一會兒,轉而又道:“不過老奴看白家就很好,忠心侍上,又謙卑得宜,看著就像忠貞之士。老奴聽說,白大人家的女兒蕙質蘭心,若有朝一日,侍奉君側,白家還怕沒有昔日梅家榮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