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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嚴府的管家結拜,是因為他們共同為嚴大人做著一樁買賣。父親在鬼市里當鬼商,做冥婚買賣的交易。平都之中的人口造冊,生死嫁娶,身為京兆府尹的嚴大人自然是了如指掌。他提供清白姑娘家的墳塋地方,派人在夜里挖出她們的尸體,由父親在鬼市買賣,得了利,兩家二八分成。” 堂上一片寂靜,只有陳綺云的聲音回響在他們的心弦上。兒女早夭本就是父母心中痛處,可仗著這點舐犢之情,做起這樣損陰鷙的生意,實在是令人膽寒。 “有了這兩分利,父親在鬼市的地位更加水漲船高,嚴家貪利,逼著父親去做要價更高的活人冥婚。” “活人冥婚?”就算是游手好閑、深知平都風月玩法的郭桓也沒有聽過這樣的說法。 “有些權勢錢財的人家,即便是給已死的兒子尋求冥婚妻子,也是要找門當戶對的,可早夭的女子哪有那么多。因此......因此就會在暗地里派些潑皮,裝作拐子,潛伏在男方看上的姑娘家附近,尋住機會綁了她,直接活人入墓合葬。這樣的生意風險大,還得背后有人兜著底,銀錢也比普通冥婚高出不少。” 陳綺云看了一眼堂上大人們的青白各異的臉色,繼續道:“父親也因此賺了一筆銀錢,在我們莊上也能算得上是個小富之家。可哥哥在此時看上了攬味閣的老板,各位官老爺們也知道,攬味閣那樣大的生意,林老板怎么會看得上我們這小小富商。哥哥在里頭砸了不少銀錢,又買了巡防營的一個差事,勉強算得上是半個官家人,才換得她松口。” “她在平都認識不少達官顯貴,為了成親時不丟面子,提出的彩禮也不少。此時家中的一點余錢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父親就賣了我,給蔣家冥婚,收了銀子給哥哥置辦彩禮。”陳綺云的眼中流露出埋怨。 “冥婚?”向來嚴謹的溫誠捕捉到這個詞,問道:“我記得蔣家的那個太監還活著。” 說到此處,陳綺云羞憤地紅了臉:“對外說我是嫁給了他,其實我是被他買來給他死去的師父冥婚的。他的師父是在陛下登基那年,從中宮里放出來的老太監,出宮不久就病逝了。” “中宮?白相可有印象?”郭桓問道。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有這層牽扯,白秉臣也是蹙著眉想了好一會:“時間久遠,實在有些記不清了,不過皇后新任不久,確實是放出去過一批宮人。要查到這個人不難,宮中人口出入皆有造冊。” 見他如此配合,郭桓眼中的疑慮稍稍淡了些,他探究地看了白秉臣一眼,又轉向陳綺云道:“嚴長嗣不是和你情投意合嗎?這點銀子他一個官家子弟拿不出來,至于你們家要賣了你湊這彩禮錢?三司會審,這樁案子可是要上達天聽的,你再胡扯試試?” “我和嚴公子原本是兩相情悅,可他負了我。”陳綺云恨恨道,“昔日山盟海誓,轉眼成空,他自然不會在我身上再花費半點。是我拿捏住嚴家和父親做過的一樁冥婚買賣,以此作為威脅來逼他相見。誰知嚴家做賊心虛,以為是父親告訴我這樁秘聞,當場兩方起了爭執,嚴長嗣為了滅口,殺了我的父兄,在他們爭斗時我偷偷跑走,才活了下來。” “什么樣的秘聞?”郭桓追問道。 “去歲花燈節,我撞見了一場冥婚。兵部尚書范鴻信給死去的兒子買了一個活人冥婚,買的是勤遠伯的孫女,呂雁。”陳綺云情緒激動起來,“那時我才知道,一個京兆府尹怎么能插手平都巡防,怎么能許諾哥哥在巡防營中的職位高升,原來冥婚這樁生意的靠山,是當朝兵部尚書范鴻信!” 直到白秉臣走出大理寺,耳畔仍舊回蕩著陳綺云擲地有聲的控訴。 見他有些魂不守舍,走出大門的一剎那還被門檻絆了一下,齊容忙穩住他的身子:“白相,沒事吧?” 深吸一口氣起,白秉臣看向齊容,目光如炬:“范鴻信背地里干的事,你知道嗎?” 言語之中竟是在暗問齊容是否參與到冥婚事件中,看得齊容都結巴起來。 “沒......絕對沒有!白相你是知道的,我膽子小,沾人命的事兒不敢干。” 他一個刑部尚書,居然還怕手上沾血,這樣的鬼話說出去誰信。諒他也不敢在自己面前扯謊,白秉臣忽略了他夸大的言辭。 被白秉臣盯得有些發毛,還沒緩過來的齊容掙扎了一會,還是開口問道:“范尚書還能救得回來嗎?” “你是第一日在平都官場上行走嗎?勤遠伯有著什么樣的地位你不清楚?范鴻信不中用了。”白秉臣突然想到什么,提醒道,“讓沒參與過這起臟事的人都帶著點腦袋,不要暈了頭,巴巴地去求情,把自己卷進去。” “那空懸的尚書之位......”齊容試探問道。 “再怎么說,他也是我手底下的人,陛下暫時不會讓我的人上那個位置了。” 齊容急了:“那張相豈不是坐收漁翁之利?” “怕什么?屯兵圖在我手里,兵部只是一個空架子,送給他也無妨。” 齊容不敢想象范鴻信是在怎樣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求到了白秉臣的身上,甚至把屯兵圖都拱手奉上,卻依舊沒能換得自己的一條性命。 他看著白秉臣神情莫辨的側臉,心中掠過一絲寒意。 齊容確實不怕手染鮮血,他怕的是身邊這個冷漠無情的高位者,只要沒有了利用價值,就會被一腳踢開,毫不猶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