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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急著,聽得大門一聲響,似是有人出來。 隨后就聽見季叔的聲音響起:“王將軍星夜前來,有失遠迎。只是深夜來訪,如此興師動眾,不知有何深意?” 顯然王震在外面等的時間不短,才敲開白府的大門,心中有些氣在,正準備擺點臉色。見來人是白府的老管家,也只好忍著氣性,朝他行了一禮,道:“巡防營夜間巡查,發現有小賊進了白府,特來查看。” 平都城內官宦人家的管家可不是能小覷的,小到內院家事,外到訪客接友,大多都是管家包攬,可謂是官老爺們的心腹。 看著季叔佝僂著背,雙手背在身后,一雙眼睛倒是雪亮地盯著他,王震心知這個老頭不好糊弄,微微前傾,耳語道:“那個小賊前幾日偷了駙馬的腰牌,兄弟們追查至此,免不了要入府查驗一番,這也是為了白相的清白著想。” 這些年來巡防營的懈怠,平都里稍微有點臉面的官員都是知道的,只是不和自己利益相關,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今夜王震竟勤勞到半夜出來抓賊,還正好把人集結得這么全。這半個巡防營的人都出動抓賊,偏偏路上沒有半點百姓被驚擾的聲音,就這么不聲不響地追著賊來到了白府,恐怕今夜巡防營想要驚擾的只有白府吧? 何況真是為了家主清白著想,托幾個人悄悄地來后門看一眼就行,還需要這么興師動眾嗎? 季叔這些年來雖不管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可他從旌州到平都,這么些年的風風雨雨見過不少,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心下一想,就能知曉大半。 抓賊是假,只怕是有人要借著抓賊的名義,進白府搜查一番。 想到這里,季叔臉色愈發難看起來,連帶著聲音都透著不耐煩:“家主大病初愈,陛下今日剛派人來探望過,現下已經睡了,王將軍要是執意進府,恐怕打擾了家主。” 雖然不知道支使王震做這件事背后之人是誰,拿著陛下的名頭來壓一壓總是沒錯的,何況白秉臣這幾日才把身體將養得好些,如今好不容易睡下,也不能為了個沒頭沒尾的事情去打擾他。 見季叔說完話,就要把門關上,王震急了,伸出手就擋住門,目露兇色。 季叔見狀,反而笑道:“王將軍這是要和老朽動手?”說著,就去撥開王震扒在門框上的手。 “季叔,王將軍是個武人,說話有些沖。您德高望重,總不會和他計較吧。”一個慵懶的聲音從兵士堆里傳來,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情形下顯得格格不入。 兩邊的巡防營官兵聞聲自動地分開,露出一個晃著扇子的公子,他三兩步走到季叔面前,笑言:“季叔不妨去通報一聲,竭力抓捕偷竊凌駙馬腰牌的小賊也是巡防營的職責,我想白相為官多年,自是知道不要讓下頭人差事難辦的道理。” “協恩王。”王震見他來,松了一直扒住門的手,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禮。 李安拿著扇子拍拍王震的肩以示安慰,轉而向季叔繼續道:“季叔您想想,要不是圣上示意,他一個小小的巡防營統領怎么敢深夜帶兵硬闖當朝丞相的府邸呢?大家都是依照圣上的意思辦事,何苦彼此為難?” 李安長得討巧,說起話來也是滴水不漏,言語未動,先陪了三分笑臉,愣是讓季叔的冷臉都擺不下去了,他低頭沉吟片刻,還是吩咐一旁的小廝去內通報。 小廝沒跑上幾步,就看見江衍推著白秉臣來到門口。 見他來得這樣快,季叔也有些意外,想到外頭的動靜鬧得這樣大,家主又向來淺眠,一定是因為剛才和王震爭執把他吵醒了,心中有些愧疚,不由地上前接過白秉臣,推著他到了協恩王面前。 即便是坐著,白秉臣也沒有絲毫抬頭仰視的意思,他目光溫和,話說得卻是毫不留情:“協恩王什么時候開始替陛下做事,我竟然不知道,看來是吏部尚書失職,協恩王得了官銜,統領巡防營,他可一點兒也沒有回報。” 夜風并不算涼,可白秉臣還是攏了攏衣服,嘴角噙著絲笑,卻不達眼底。 李安看著這個一直盛名在外的丞相,臉色蒼白,看起來是一個病秧子,骨子里卻透著堅韌。他想起外面說起白秉臣的性子,提到的最多的一個詞:靜水流深。 他總是一副平淡從容的樣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握在他的手中。宦海中沉浮久了,多少為官之人在其中迷失,白秉臣身處漩渦的中心,卻依舊像是局外人一樣,清醒地看著這一切,仿佛他的目的從來都不是這官場上的名利權勢。 就像現在,明明身處劣勢的是白秉臣,他卻面色不改,輕巧地指出李安的窘境。 李安一個無官無職的閑散王爺,若沒有陛下明發的詔令,僅憑這嘴上一說,調動這巡防營強行要闖入朝廷重臣的府邸,可是越權逾規的。 白秉臣看了一眼李安的臉色,越發覺得他就是無旨前來找茬的,私心里并不想和他有多大沖突,嘲諷一番后,收了話頭,溫聲道:“近日我身子確實不大好,這大半夜的,都要請大夫來看看,就不多陪王爺閑聊了。” 隨后轉頭看向假斥一旁的小廝:“看不見季少谷主來了,也不好生迎進來。” 那小廝也是個伶俐的,心知白府的困境算是解了,就算挨了罵依舊歡歡喜喜地,朝著季蒲藏身的地方去,把人客客氣氣地迎進府里。 --